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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也不見可怖的東西出現,藍采和逐漸平靜下來,廢棄的腦子開始飛快轉動。紅燭,紅嫁衣,一個大膽而不可思議的想法浮入腦海。 新婚布置的床簾重重疊疊,將灑進屋內的明亮光線遮掩得水泄不通。 藍采和,準確來說是如今重生的藍采和一時不能適應這具完整而健康的身體,渾身發軟,她只好喚人來伺候。 “來人!” “小姐!”一道熟悉的女音輕快而急促,像枝頭嘰嘰喳喳的麻雀。 心口驀地一跳,這時花月已拂開床簾走近,藍采和直直盯著這張模糊而熟悉的面龐,鼻尖突然發酸,卻已艱難地咽下上涌的千言萬語。在花月的驚呼聲中,她快速伸手抓住花月的手腕,力道之大帶著顫意。 “小姐,您怎么了?” 此時,伺候藍采和洗漱的侍女魚貫而入,低眉斂目地等候一旁。 良久,藍采和低低笑出聲,開口說:“花月,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爹爹娘親了?!?/br> 隨即,她擺手讓侍女折騰。洗漱打扮過后,藍采和便要與何長庚一起去拜見公公婆婆。 半刻鐘不到,門口迎來一位身材修長的玄衣青年,行走間一枚雙龍佩隱約可現。藍采和跟隨兩側守候的侍女們一起朝來人福禮道:“城主?!?/br> 何長庚打趣她:“該改口了,璃兒可真害羞?!?/br> 聞言,漂亮而凌厲的雙眸中急速閃過一絲陰霾。視線虛虛掃過他深邃俊朗的面孔,藍采和微笑,迅速改口道:“夫君?!比斯凡蝗绲臇|西。 雖然面前站著前世恨不能啖其血rou的仇人,但藍采和依舊保持著良好的表面素養。風風雨雨幾十年,多少還是有點東西沉淀下來。 何長庚今年二十三年歲,大她五歲左右。他二十歲時永明城主賀軒害病而死,于是城主之位落繼到他身上。 何長庚有兩個兄弟賀西昆、賀東林,賀西昆如今在皇都書院進修,而最小的賀東林據說在五年前偷跑離家求仙訪道去了。世道將亂不亂,從皇家到民間談玄論道之風盛行不衰?!?/br> “到了?!焙伍L庚提醒道。 低沉的男聲卷起一陣細小濕潤的熱風吹拂著耳畔,藍采和忍著惡心往旁側挪了挪。 何長庚以為她害怕,不由補充一句:“你不用害怕,母親是個很和善的人?!?/br> 聞言,藍采和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眼?!捌鋵?,我怕的是你!怕你惡心我?!?/br> 高堂上獨坐著一位華服婦人,一側金絲楠木的高柜桌上擺放著天青色高頸花瓶,瓶口有幾朵盛放的花點綴著。中間一道青鳥頌歌的屏風正正擋住里間的風光……繞過屏風,婦人的艷麗之姿得以窺見,額上的綠寶石抹額給予這份艷麗幾分端莊。 藍采和從侍女那兒端起一盞茶,恭敬地跪下行禮道:“新媳婦見過婆婆?!?/br> 她的嗓音本身偏細,此刻故意放軟嗓音,聽起來便有了些撒嬌的意味。 何長庚的母親賀白氏是云西的白家嫡次女,也是何長庚的繼母。前世賀白氏待她還算不錯,她被何長庚迫害與之決裂時賀百氏暗中幫了她一把,不然她會死的更早。但后來賀白氏被何長庚遷怒囚于水晶閣,不久郁郁離世。如果這一世有機會的話,她會幫賀白氏的。 “嗯嗯——”賀白氏很滿意這個兒媳,眉梢眼角溢滿喜悅。她取出一只極品瑪瑙手鐲給藍采和戴上,房內一片其樂融融。 午時,在賀白氏那兒三人還一起吃了頓午膳。用完午膳,何長庚表示有要緊公務處理然后匆匆離去,只剩下藍采和一人領著眾侍女獨自回院。 高墻院外是她望不到的風景,她的一生要么孤獨老死在墻內,要么躍過那座墻去腥風血雨里攪弄風云。 可惜上輩子兩條路她都嘗試過,卻無一例外地失敗了。重新一世,不如就將這座困死她的高墻摧毀掉,也許從中能得一絲生機。 藍采和立在扶欄邊,而她的眼神卻似落在遙遠的北境,丁香色廣袖衫裙被秋日的清風輕吹而起。 北逍遙,南蝶影, 建鄴水與永明夜。 (說的是陳朝四大美地。) 這兩日,除了三餐,何長庚以公務繁忙為名一直待在書房,近乎整日不見人影。對此,藍采和樂意之至。 水墨丹青,落筆成棋,藍采和手提狼毫在價值千金的宣紙上洋洋灑灑。纖薄的紙面上墨汁隨主人心意盡情流淌,歪歪曲曲描繪著一座峽谷以及兩側的地勢。凝眸片刻,藍采和聽見珠簾拂動的清脆聲響,便將手中狼毫擱置于楠木筆架。 “何事?”藍采和溫聲開口,她原本以作畫為由將侍女全打發走,此刻見侍女進入不免疑惑。 那侍女垂首福禮,快速道:“見過夫人,城主派人詢問夫人您對回門的禮品有什么想法?!?/br> 藍采和微頓,隨即頷首道:“此事,我自會與他談。下去吧?!?/br> 等侍女下去后,她繞過書桌,徑自倒了盞清茶。剛抿一口,她意識到動作不對,于是將茶咕嚕灌進喉嚨。 何長庚此舉必定在試探她與逍遙城那幫狼子野心的家伙的關系,想著如何逐個擊破。想了想藍采和下定決心,決定將置辦禮品的事推給何長庚。 走近桌案將畫好的宣紙倒置,藍采和信手抽下一根金簪子,開始在畫上左右比劃。 建鄴在永明城的東北方向,送六皇子的隊伍在她成婚前便開始啟程。根據最快和最慢的腳程來算,她估計隊伍已經逼近馬子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