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一座城

    見到躺在病床上的陸妄時，一切記憶如潮水涌進來。

    沈扶枝有一刻覺得，她好像又回到了大學那會，因為他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的時候。

    他看見了沈扶枝，于是努力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臉色蒼白無力，見她的目光還是冷淡的像是一片死海。

    “學長，好久不見?！彼糯俚谋荛_那目光，生怕他冰冷的眼神，再傷自己一回。

    陸妄顯然沒料到她會出現在病房門口，他眼神愣了片刻，清了清嗓才開口：“你來做什么？”

    他的聲音已經沙啞，無論怎么掩蓋，都讓沈扶枝聽得一頓。

    病房內的氣氛因為他的一句話，再次陷入冰窖。

    沈扶枝原本想掉下來的眼淚，倏然收住了。

    是啊，她有什么資格為他難過。

    今天站在這里，能讓他有波瀾的人，應該是周蕓嘴邊，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女孩才對。

    而她，只是個明戀追求無果的學妹而已。

    一直都是這樣。

    現實骨感的讓她心痛。

    她死抿著唇扯慌：“我正好路過醫院，看到周蕓在這里，才知道你生病了，就想來看看?！?/br>
    “謝謝你的關心，我要休息了?！彼撊醯穆曇舳己茌p，到了生命瀕臨點了，還在對她下著驅逐令。

    沈扶枝一下子被他的語氣氣笑了，她長吐一口氣，想哭的心情麻木起來：“陸妄?！?/br>
    她輕輕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連躺在病床上的他都有些愣。

    她是很少會喊他本名的，認識的那幾年，她總喜歡學長學長的喊他。

    于是他抬起頭，撞上沈扶枝的目光。

    她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沒有感情，對我那么殘忍，永遠都不會變?！?/br>
    沈扶枝自嘲了一聲：“你放心，這一定會是我......我和你見到的最后一面?！?/br>
    她脫口而出的我們，被她倏然收住。

    沈扶枝說完，難受卻毅然決然的轉過身離開。

    似乎每次她認真喊出他名字的時候，他們兩個，總要鬧翻一場，鬧到不可開交，由她生氣離開。

    這次也一樣，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

    這么多年了，好像終于輪到她，毫不猶豫的轉頭離開，不再做回頭的那個。

    這一次，是陸妄緊盯著她離開的背影。

    他抿了抿嘴，心情復雜。

    周蕓就呆在門口，看兩人話不投機的再次鬧翻。

    她走進來，關上病房門，也是無奈：“你就不能和人家說說話嗎？”

    他搖搖頭，“我和她沒什么好說的?！碑斈晁麄兙桶言撜f的話，都說完了。

    “是我讓她來看你的，再過幾天她就要出國了?！敝苁|嘆了口氣，也是對陸妄的脾氣沒了辦法。

    聽她的話，陸妄一怔，聲音更嘶啞了：“出國？”

    周蕓點點頭：“是啊，枝枝她這幾年工作都很認真，公司同意她去國外的公司發展了。

    要是發展的好的話，短期內應該是不會回來了?！?/br>
    “那挺好的?！彼拖骂^笑了笑，咳嗽了幾聲：“姐，你幫我去倒杯水啊，我有點渴了?！?/br>
    “行，那你等我啊?！?/br>
    “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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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邁著大步子生氣又苦悶的沈扶枝，離開醫院走的飛快。

    陸妄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下了床，他一只手艱難撐著窗沿，看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枝葉長長冒進屋內的葉子，伸出手碰了一下。

    瘦弱細到不對勁的手腕，潔白骨節分明的根根手指。

    他瞥見了走下樓的沈扶枝。

    沈扶枝一路說著什么，他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罵他的話。

    女孩迎著風大步的走，沒有回頭。

    陸妄別過頭不再繼續看下去，他重新躺會病床上。

    在沈扶枝即將走出醫院門口的那一剎那。

    “滴————”

    陸妄心臟意外驟停。

    他被醫生推進搶救室，周蕓停在病房外，手邊那杯溫水撒了一地。

    他的父母被通知匆忙趕來。

    中午十一點整，搶救失敗，陸妄去世。

    他死于心臟衰竭。

    意外的沒有留下任何一句話，他支開了周蕓，自己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坦然的接受死亡。

    在搶救室外，陸媽聲嘶力竭的哭著，哭到當場暈倒。

    周蕓無力的站在原地，她眼淚無聲的掉下來。

    真的應了她的那句話，這真的是最后一面。

    醫院內嗚咽聲不止，外邊的沈扶枝停在了醫院門口，突然腳步像是被灌上了鉛，走不動了。

    整個人靠在墻上，無力脫水般的滑下去，她雙手捂住嘴，不想讓自己的嗚咽聲被人聽到。

    她亮著屏幕的手機上，劃過一行字：【陸妄走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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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對陸妄的感情，沈扶枝一直都是復雜的。

    說不怨他恨他，那都是假的。

    她這一輩子情竅初開的年紀，就喜歡了陸妄一個人。

    卻被他那么不留情面的拒絕，連個好的收尾都沒有。

    可是沒有愛，哪里來的恨呢。

    這么多年，沈扶枝愛他，也恨他。

    到最后來，不過就是竹籃一場空。

    他留下的最后一面，都讓她這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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