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電話就是這時候進來的。剛加的社團的社長徐子騫,電話里笑著對她說:“夏初,你校園卡在我這兒,帶著贖金來領卡吧?!?/br> 十分鐘后,夏初在第一教學樓前和徐子騫碰頭。和他同行的還有個人,穿白T恤牛仔褲和球鞋,手里提著一臺單反。 這人就是傅澤城。 那時候他還不像現在這樣一股子藝術家的“喪氣”,干凈清澈的一雙眼睛,濃綠的樹蔭下陽光細碎,他只是站著,那場景就讓人過目不忘。 問清楚了夏初才知道,卡其實是傅澤城撿到的,要送去辦卡中心的時候,恰好被徐子騫看見。 徐子騫舉著她的校園卡看了又看,“你本人……” 夏初知道他想說什么,奪過校園卡揣進口袋,瞥一眼傅澤城,臉不自覺發熱??ㄉ系恼掌歉呷龝r拍的登記照,那時候她是短發,沒剪好,狗啃得一樣,照片丑得爹媽不認。 傅澤城也是攝影社的成員,只是懶散慣了,鮮少出席社里的活動。但論專業水平,大家都是服的。徐子騫說他是個鬼才,哪怕是最俗套的素材,他也能找出別具一格的角度。 十一假期徐子騫和傅澤城都不回家,預備去周邊采風,看夏初孤零零一人,也就順便把她捎帶上了。 就這樣,夏初和他們慢慢熟起來。那一年,她跟著他倆跑遍了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這座城市像個詩人,被過往的硝煙和災難釀出一種憂郁的底色,秋天冷雨瀟瀟,頤和路法國梧桐開始落葉,兩旁民國建筑沉默不語,恍惚之間,就有種時空倒轉的錯覺。 徐子騫和傅澤城拍照收費很高,但仍然有女生慕名而來,在頤和路消磨一整天,換一套質量頗高的寫真,滿意而歸。兩人其實不那么愿意干這事兒,但是攝影是燒錢的愛好,對設備的追求永無止境,只得放下身段。 夏初是幫著打光,負責妝發的那個。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就是沖著傅澤城來的,也就不在乎自己打下手。 有一次收工,傅澤城忽然說,“夏初,你也拍兩張,不收你錢?!?/br> “不拍?!?/br> “想好了?過了這村沒這店,以后我們出名了,你求都求不到?!?/br> 夏初依然說:“不稀罕?!?/br> 她很清楚自己無法面對傅澤城的鏡頭。她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說不上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傅澤城的。傅澤城這人脾氣怪,除了皮囊和那一手才華,別的真的不討喜。你永遠搞不清楚,他看山,看水,看月,看孤城廢墟,看蕓蕓眾生的時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喜歡傅澤城的人很多,追他的人也不少。在“男女關系”這一點上,傅澤城倒是沒有一點藝術家的秉性,找他告白的人,三兩句就被他打發走了。 夏初是在這年冬天知道傅澤城是有女朋友的。那是考完四六級的第二天,南京飄了點雪,很快又變成雨。天氣冷,下去四點天就要要黑了。徐子騫組局,去吃總參涮羊rou。那店紅火,去晚了排隊都得排一小時。夏初和徐子騫先到的,服務員問幾個人,夏初說三個。徐子騫說,四個。 “還有誰?” “老傅女朋友?!?/br> 夏初以為自己聽錯,“誰?” “老傅女朋友。沒見過吧?我也只見過一次。他倆低調,說秀恩愛分得快,高三畢業就在一起了,一直偷偷摸摸搞異地戀?!?/br> 那天聚餐的氣氛很好,徐子騫提起這一陣他和傅澤城給姑娘們拍寫真的事,凌薇看著傅澤城笑說:“以后你開個工作室,我給你當專屬模特?!?/br> 風很冷,散場的時候,傅澤城在燈下給他女朋友凌薇裹圍巾。白色圍巾雪光一樣襯著兩人的眼睛,月色一樣的亮。 隔了好久,夏初才聽見徐子騫在喊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應的,就看著傅澤城挽著凌薇上了車,向著他們遙遙地揮了一下車。車很快駛遠,看不見了。 回去路上夏初坐在出租車后座,打開了車窗,冷風吹著眼睛,眼淚很快落下。 03 夏初大二,徐子騫和傅澤城升大三,他倆退了攝影社,把拉扯小孩兒的擔子遞到了夏初肩上。 夏初這個社長當得很辛苦,技術不行,也不夠左右逢源,只是勉強維持著沒讓大家散伙。自傅澤城退社以后,夏初就很少見到他了,偶爾兩次在路上碰到,說不上兩句話,就各自有事。傅澤城說有空請她吃飯,這個“有空”始終沒空。 后來夏初也要卸擔子,離任之前組織了一場講座,把日理萬機的傅澤城請了過來。 夏初兩個月沒見過傅澤城了,見面就發現他瘦了許多,那種很銳利的少年氣也收斂了,看人的目光更深。他這半年在北京實習,業內有名的廣告公司,朝九晚九,單休都沒法保證。 講座氣氛很好,夏初覺得她任期內總算是干了一樁實事。晚上傅澤城晚上十一點的飛機回北京,還有五小時,來得及吃一頓飯。席間聊起近況,傅澤城準備畢業直接就業。夏初還沒目標,隨波逐流地準備著雅思考試。 沒聊太長時間,傅澤城準備走了。 夏初說:“我送你吧?!?/br> “不用,回來該沒地鐵了?!?/br> 夏初看著他,堅定地又說了一遍,“我送你?!币娝麢C會太少,每一秒都得精打細算。 步行去地鐵站的路上,傅澤城摸出一支煙,在手里舉了舉,“我能抽嗎?”夏初還沒應,他就低頭把煙點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