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移和慧慧一早便從S市出發，坐了兩個小時的飛機到達了C城。

    在機場坐了專車到達山腳下，他們隨便吃了點東西，休息后魏時移便租了一輛車，又坐了叁四個小時的路程。到達之后，司機從后備箱拿出一輛自行車。

    因為再往前就不能開車了。

    山里過于顛簸，即便是騎著自行車，兩人也糟了不少罪。

    慧慧坐在后座環著魏時移的腰望著遠處的山林，這里的藍天特別明亮，空氣中盡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常常一個人下山逛集市買回些生活必需品，所以這條路她徒步走過許多次。

    她沒上過什么學，后來看了很多校園偶像劇，總有一幕是男主騎著自行車，后座載著女主，校服翻飛，是少年人的模樣。

    “你的車后座有載過別的女孩子嗎？”她鬼使神差地問道。

    前面的魏時移笑了笑，“如果你問車的副駕駛，那可能數不過來?！?/br>
    慧慧假裝生氣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很少騎自行車，只載過你一個?！八J真道。

    路上有黑黝的男孩，赤著腳，扒著手指看著村外來的人。

    山里的村子很少會有外來人，所以一旦來人，很快便會在周圍傳開。

    天漸漸黑下來，慧慧終于再一次看見無數次出現在自己腦海里的故鄉。

    大山里的人家大部分都不是集中在一起的，可能走一段山路有幾家，走有一段山路再有幾家。

    慧慧領著魏時移走到自家門前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魏時移緊緊握住她的手。

    門里隱約有橙黃色的光，魏時移看著猶豫許久的慧慧，終是代她敲響了門。

    里面傳來尖銳的女聲，是魏時移聽不懂的方言，他也從未聽慧慧講過。

    門被忽然打開，院子里頓時傳來一股雞鴨鵝的糞便味道。

    女人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模樣，她好奇地打量著門外的一對男女，其中一個女孩帶著口罩和帽子，一雙眼緊緊盯著她。

    她用方言說了幾句話，魏時移看向慧慧，卻見慧慧沒有反應，“慧…”

    他又看了一眼中年女人，拍拍慧慧的手，慧慧回過神來，用普通話道：“您好，我們想借宿一宿，明天就下山?！?/br>
    中年女人聞言用蹩腳的普通話道：“行，兩狗楞斯誤塊?！?/br>
    慧慧點頭，從口袋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散碎錢交給她，以前有地質學家就進山借宿過，她母親就是這樣接待的。

    中年女人收了錢，笑著迎著他們進來。

    慧慧跨進那道高高的門檻，門內的景物立刻浮現在她眼前。

    右邊是廚房，外面幾口大缸，這里的山里人喝水大部分時候靠老天賞飯吃，大家會一起出錢修建水壇子，所以山里會有大大小小的水壇子，可以在下雨天存儲雨水，基本家家戶戶也會有幾口大缸，也用來接雨水。

    左邊是用網網住的雞，大概有十幾只，其實廚房旁邊的后院還有個豬圈，里面一般會養一到兩頭豬，等肥了就拿去集市賣。

    從屋里走出來兩個男人，一個年老，一個年少，嘴里冒著方言和中年女人不知說些什么。

    中年女人將他們帶到了旁邊的廂房，這個廂房以前就是慧慧住的，現在里面放了雜物，女人收拾了一下，說讓他們將就一晚。

    廂房只有一個窗戶，大概明天天氣不好，天上既無明月也無星星。

    中年女人很快給他們端來兩碗粥，粥里一點咸菜，山里人洗碗很少用洗潔精，所以碗筷摸上去都有一點黏黏的，黃色的燈光也照不出碗口那微微的黃色。

    魏時移很愛干凈，她從包中拿出一份餐具遞給他，他詫異了一下，然后接過。

    咸菜是夏天腌的，慧慧夾了一口，還是從前的味道。

    外面就是她的父親和母親，還有她的弟弟，算一算，今年也該有十九歲了，可她卻不敢同他們相見。

    晚上躺在床上，慧慧依偎在魏時移的身邊，因為沒有暖氣，她的腳冰涼。

    “對不起，早知道明天早上再上山了?！被刍鄣?。

    魏時移似乎有點不舒服，他沒有說話。

    慧慧抬頭，手摸向他的臉，卻摸到一臉虛汗，她連忙坐起身，“你怎么了？”

    魏時移捂著肚子，“好像吃壞東西了?！?/br>
    “那我們去廁所?！彼簳r移穿好衣服，走到自家茅廁，“你小心點，別掉下去?！?/br>
    “在外面等我?！?/br>
    “好?！?/br>
    “不行，你稍微遠一點?！?/br>
    “慧慧……”

    “嗯?！蹦锹曇羲坪蹙驮陔x他不到半米的門外，“我不走?！?/br>
    “嗯……”

    “誰在那里？”一個年輕女聲用方言問道。

    “您好，我是晚上借宿的，出來找廁所?！被刍鄞鸬?。

    “哦?！彼叩交刍鄣纳磉?，“咋不進去呢？”

    “我朋友在里面?！?/br>
    “哦，你們上大山干啥來了？已經好久沒有外人進來過了?！?/br>
    慧慧想了想道：“拍照，這里風景很好?！?/br>
    “誒對，你會說咱們這話??？我看你能聽懂，咋不說呢？”

    “聽得懂，不會說?！被刍塾闷胀ㄔ挻鸬?。

    那女人似懂非懂，“我也出來上茅坑呢?！?/br>
    “你是那個弟弟的媳婦？”她忍不住問道。

    女人笑了笑，“是呢，孩子都一歲了?！?/br>
    慧慧愣住，“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呢?！?/br>
    “嗯，我比他大兩叁歲，等他一到年紀就去城里領證?！?/br>
    恰逢魏時移從里面出來，慧慧又拉扯了幾句，然后拉著魏時移回了房。

    他聞了聞自己的衣服，終究還是忍不住換了一身新的，又找出一套讓慧慧換上。

    直到換完衣服，慧慧還是呆愣愣的模樣，他忍不住問道，“你們剛剛再聊什么？”

    慧慧將情緒壓下去，“剛剛的女孩子是我弟弟我的媳婦，他們有一個孩子了?！?/br>
    “魏時移，你知道嗎，我一直忘記和你說，我生不出孩子了?！?/br>
    魏時移怔了怔，然后將她攬進自己懷中，沒有說話。

    久到天邊魚肚白，微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魏時移才道：“對不起，沒能立刻回復你。你離開的半年，我一直在想，我們會結婚，會有一個孩子，最好是個女孩，和你的脾氣一樣好，我會給她買很多小裙子?！?/br>
    “沒有你的那半年，我不敢去飆車，只敢一遍一遍描摹我們未來幸福的模樣，直到支撐到我去找你，我以為…以為未來會順理成章是我一直設想的那樣，你不向我走來也沒有關系，我會排除萬難去找你?！?/br>
    “所以在你說…我突然反應不過來?！彼刍廴彳浀陌l絲，“我想了很久，后來才發現我不應該再奢望了，上天已經排除萬難將你帶到我身邊，我怎么敢再奢求其他？”

    “慧慧，我只喜歡你，只想要你，沒有孩子，只會讓我更加害怕失去你，所以當你某一天發現我可能沒有你想得那么好，別不要我，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br>
    然而懷中傳來綿長地呼吸聲，空氣中沒有人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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