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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思一顫。 少年白衫染血,容色慘白如紙……本該死透的尸體慢慢撐起手,他雖是頂著宋廣白的面容,可他捂著心口,朝她伸出了血淋淋的另一只手,虛弱的彎起嘴朝她笑:“阮思,本世子好冷,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阮思永遠也忘不了謝文星死的那一幕。 少年為了護她,攥著阮思的手,親自將匕首刺入他自己的心口。 她如何能忘? 當即,眼淚便涌了出來。 少年未死,可四周圍著的人群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卻維持著記憶里本來的樣子,他們如木偶一般不知疲倦的拍手稱好,演繹著那日的畫面。 這所有的景觀,唯有眼前頂著宋廣白面容的少年與記憶相悖。 “阮思,周秉燭和乞丐都被我殺了,你現在也不再是共犯了,無論是以后,還是當下,所有的危險,我都已幫你清除?!?/br> 可他一言一語,皆是與記憶中的少年如出一轍。 少年本是死氣的面容綻放出溫暖的笑顏,阮思還是因這笑容而晃了晃神,再一抬眼,阮思便已被少年擁著。 鼻尖滿是濃重的血腥,而少年擁著她的身體,溫度也低得仿若死人。 不,他不是謝文星。 眼前的,是心魔。 而她是來除心魔的。 “阮思,我還活著,你開不開心?”少年繾綣柔軟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 “……開心?!?/br> 阮思垂下了眼睫,她靜默的望著少年被血染濕的后背,隨即緊了緊握住戮魔劍的手,苦澀的輕笑道:“謝文星,你的身體,真的好涼啊?!?/br> 阮思手中的劍尖已經對準了他,眼看著心魔便要除去,而這時,眼前散著死氣的少年也動了。 “……”少年側過頭,將冰冷的臉頰貼在她的臉上,隨即用更為冷冽的唇瓣輕輕碰了碰她的眼尾,言語極度受傷:“阮思,你真舍得再要我死嗎?” “本世子一心一意待你,可你……真如此狠心,殺了我?再次殺了我?!” 阮思一怔。 “阮思,我現在還是好好的,我們一起彌補過去的遺憾,在一起永不分開,好嗎?” 少年一柔,他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阮思抬眼,少年梨渦深深淺淺,淺色的眼眸奪人心魄。 愛恨貪嗔癡凝為邪氣乖戾的心魔,而阮思的心魔,自然是對她了如指掌。 心魔很清楚她所有的心念。 “阮思,我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也永遠不會傷害你的……外面的世界,還不夠令你心灰意冷的嗎?那個人忘了你,那般傷你,你看看我啊,我才是真正的謝文星?!?/br> “我不會冷冰冰的對你,更不會去喜歡那什么蘇妙玉?!?/br> 心魔彗心善誘,從古至今,無數修士皆因其陷入沼澤,墮而為魔,大道盡毀,壽元燃盡。 即便是大能,若生了心魔,也是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阮jiejie,我托小翠送給你的茶花種子你喜歡嗎?喜歡的吧,我以前說過,我想在你的屋外種滿山茶?!?/br> “把劍放下,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就永遠跟我在一起吧?!?/br> 眼下,心魔緊抱著她,以謝文星的分,身宋廣白為擋箭牌,它在她耳旁以謝文星的聲音低語,以裹挾著糖衣的話語不斷的亂她心智…… “……” 不,你只是心魔。 阮思側頭退避,可雖是心知肚明,但握著的戮魔劍的手,指節泛白,卻還是遲遲不忍下手。 “阮jiejie,你認真看看,我不是?!鄙倌晏鹚哪槪骸澳阕屑毧粗摇揖褪侵x文星啊?!?/br> “乖,把劍放下?!鄙倌甑皖^,嘴角含笑,那雙淺色的瞳孔一瞬一瞬的凝著她,閃著幽幽的光芒:“你是不是不習慣這張臉?我還可以換成……” “蠢貨!你這口口昏聵的小蠢貨!為何遲遲不動手?” 一個淺淡的人形忽地懸浮在空中,而阮思的手中的戮魔劍猛地卷起一團刺目的金光,手中的劍脫離她之手,以極快的速度刺向了眼前散著魔氣面容碎裂的少年。 “啊——” 煙消云散、灰飛湮滅,也不過是須臾。 阮思閉了閉眼。 *** 一點點黑氣終究散盡,混沌的識海里漸漸變得明朗,阮思抬手一抓,便是半分虛無縹緲的情意也沒了。 再睜開眼,便是躺在冰床虎皮毛毯上。 抬眼,是浮于半空的劍靈少年。只見他抱著手臂冷冰冰的俯視著她,煩躁的努著嘴,劍眉下是兩簇火焰。 “吾讓你去除心魔,你卻被那心魔所惑,吾很生氣!” 阮思咬咬唇,一瞬不瞬的望著少年的臉,隨即紅著眼朝他伸出了手,又脆弱又傷心:“謝文星,你過來抱抱我?!?/br> “嘁?!甭旧霰抢浒恋捻?,語氣冷了又冷:“雖然心魔已除,但吾看你還是分不清明……吾最后一次警告你,吾——乃劍靈戮生,不是謝文星!” “…”阮思死咬著充血的唇眼眶一熱,伸出的雙臂還執著的停在半空,近乎沙啞的,阮思酸澀的開口:“謝文星,我現在真的好難受,也好想你……你就過來抱一下我吧?或者,再溫柔的親一親我?!?/br> “……”少年臉上的冰冷破開了一絲龜裂,舒了口氣,活了五百歲剛入世不久的劍靈莫名狂躁的抓了抓后腦勺,隨即還是不服氣的提高了嗓門梗著脖子鄭重強調:“你哭也是無用的!眼巴巴的看著吾也不行!吾就是戮生!不是誰的假體!你以后就是不許再認錯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