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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終對方還是負了她。在他靠她的家世爬上高位之后,他已經不需要一個強勢的會控制他的妻子了。他有了許多鶯鶯燕燕,每一個都巴結著他依附著他,還在計劃著如何讓她死在戰場。 幾年之后她中敵軍埋伏,被亂箭穿心而死,而在那城墻之上站著的,正是他的相好之一。 她那時候想,原來她外表再厲害也終究敵不過善變的人心??;原來不計回報地對一個好,也終究還是會被辜負的。 原來,只有把心封印起來,變得比遁甲還要更加堅固,才沒有人可以再傷到她。 于是當她再次轉世變成亡國公主,她帶領族人與子民逃亡,經歷過下嫁、和親,她忍辱負重,在這期間積累自己的勢力,直至建立起一個屬于她的新的國家。她在這一世中領悟到,其實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為拿來交換的籌碼,區別只在于自己的實力夠不夠強。只有實力足夠強了,她才有資格保全自己不成為這個籌碼。 要變得很強,要強過這世上所有的人,要站在世界之巔俯瞰庸庸眾生,要讓所有人都只能仰望卻無法企及自己的高度,那樣,才能掌控她想要掌控的一切。 她一次次轉世,從烽火連天的戰亂走到科技和平的現代,她學會了很多也丟棄了很多,她把她軟弱的眼淚、無用的善良、可笑的同情心全部都丟棄在了輪回的途中,她變成了一個不懂感情的冷血又殘酷的機器,不會哭也不怕疼,一味地只想去變強。 直到最后,她來到末世。 人類殘存無幾,各個部落里生存物資短缺。她作為少數的獵人之一,每天要面臨的問題就是如何從可怕的巨型怪獸及數不清的喪尸的圍攻之下找到更多物資。 她是獵人里最厲害的那一個,所有的武器都能上手,身體機能強悍到能夠與怪獸rou搏。她帶著她的獵人團隊游走在這個末世里,成為了各個部落口中的光明之神。 人人都說,她是在燃燒自己照亮別人,他們說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拯救全人類; 連她的隊員們也都是這么認為的,他們被她的這股大無畏的信念所吸引,所以才選擇追隨她。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她一次次地冒險,只是因為內心有個聲音一直在召喚著她罷了。只是因為她的本性便是嗜血的野蠻的,唯有通過一次次地廝殺,她才能獲得片刻的安寧。 她說她還想要變強,想要變得更強。 然后她的隊員問她:“離,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每晚躺在據地的屋頂,仰望著上空的那些繁星,她總是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抓住什么。末世里的每一天都在下雪,下鵝毛大雪,她看著籠罩著一切的這片茫茫無際的銀白,也總覺得這幅場景好像什么時候看到過。 可是她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記得一個“離”字,離開、離別,也不知來自于她的姓還是她的名。 再后來,她在一座遺跡里找到了一本書,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某個人留下的吧,泛黃的紙張都已經老化,用力一點都能直接化成灰。她一頁一頁地翻看,看著上面講述的那個故事,看著翻過去了的紙頁在風中化為灰燼。 那個故事里有個叫做“離暮雪”的人,性格溫吞,柔善可欺,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簡直是她最看不起的那種類型。 她想,倘若她是“離暮雪”的話,她定然不會活得那樣憋屈又可悲,她的一生既然已經有了這么高的起點,那么必定也要有一個所有人都沒有達到過的終點。 那天,人類幸存者們口中的光明之神再次帶隊走進了怪獸與喪尸橫行的那方世界,之后卻再也沒有出來。 她死在了怪獸與喪尸的合圍之下,靈魂卻在之后飄飄蕩蕩幾經顛簸,最后來到了一個她所不熟悉的異世界。 那個世界里,很多出生即攜帶靈根的人可以修仙;而她所在的名為玹瑛城的地方,正好是那個修真界的第一大派。 在那里,她有了完整的名字。 她叫——離暮雪。 第157章 雪消月碎(七) 天道結合了裴子夜的記…… 眼前的場景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轟然炸開,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記憶的碎片浮在眼前,分別記錄著她經歷的每一世輪回。那么多的她展現在那兒, 有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哪怕背景身份都不一樣,可是眼中的冷漠和孤獨卻是相同的。 最終她們都轉過了身來,面向游魂離暮雪而立,用冰冷又帶著悲憫的語調開口, 同她說:“想起來了嗎?我就是你, 從來就是你?!?/br> “嗬……嗬……”游魂離暮雪急促地呼吸著,被無數的自己圍繞, 聽著她們口中重復念的那句話, 她再支撐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半透明的身體開始閃起了光,離暮雪怔愣地看著自己撐在地面的手臂, 直看了許久,她驟然便落下了淚來。她自嘲地笑著,從低啞的苦笑變成憤怒的嘶喊,她朝著身處的這片黑暗發泄著她的痛苦和不甘,她像是要質問一句“為什么”,像是不愿意接受這個真相一般,一聲聲地喊叫著。直到她力竭, 然后她將腦袋埋進了手臂蜷縮起來。 “原來……我便是離暮雪。繞了一圈, 我從來就是離暮雪……”離暮雪低喃著, 一下又一下,握拳緩慢地錘打著身下的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