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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因何是離暮雪前往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又何況一個打小就混跡在底層的未見過世面的少年?聽說自從離暮雪尋到了人,就每時每刻都將他帶在身邊,二人甚至都已經同房同寢。其中的種種關系,可見不好細說。 千湘湘想起那日晚宴上玉云瑯與離暮雪先后使出的那套步法和身法,含恨冷笑:難怪葉師兄身為玹瑛城大弟子,掌門首徒,卻會遭受于熒惑臺守心柱前挨九百九十九道君節鞭這種喪失臉面的酷刑,原來是有些人心中早已另有打算。 她遙遙望一眼已經和裴子夜前后走上比試場的雪衣墨發的身影,又看向坐在檢閱臺正中間神情莊重威嚴的離嘯山,心道:真是好氣派的玹瑛城,一個個虛偽骯臟得讓人惡心。 周圍的喧嘩聲沒有影響到上場比賽的人,更不用說只是千湘湘心里所想的這些內容。 離暮雪和裴子夜同時跨進比賽場內,隔了兩個人左右的距離,裴子夜還笑著跟她說:“師姐等下下手還請輕點,若是傷成曹師弟那樣,我怕自己大概會撐不過太虛鏡內的試煉?!?/br> 曹潛因為在比試途中被師姐打折了手臂,經冬長老診斷,確診兩三天內無法恢復,目前已經報備至木喻霖退出太虛鏡試煉,也相當于是退出了繼任掌門選拔。此刻他正和其他弟子一起站在場邊觀賽,不時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兩句,臉上掛著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甚至還在離暮雪掃眼過去的時候跟她憨憨一揮手,可見退賽之后心情有多輕松。 離暮雪收回目光,用力一掂手中碧雪劍。 下手輕點?開什么玩笑。 防御陣法開啟,從演武場邊上開始,一層光幕自下而上連成一個半球狀的透明罩,將比試場地與觀賽人群隔成里外兩邊。隨著光幕逐漸籠到頭頂半空,二人周圍的環境也開始起了變化,直至他們最終置身于一片蒼茫的冰川雪原之上。 刺目的太陽懸掛在天邊,映著四周無邊無際的銀白,似乎也只剩下了照明的作用,打在身上也絲毫不覺溫暖,蒼涼混沌的,只透著毫無生機的陰寒。砭骨的狂風漫卷,從耳邊呼嘯著過去,紛紛揚揚的雪沫子便撒了滿身。 金雕響亮地嘶鳴而過,在日光下劃出一道黑線,沒入看不見的冰川的另一邊。他們二人面對面站在低沉得仿佛要塌壓下來的天幕之下,如同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在看到幻境出現的時候,裴子夜的表情便倏然怔愣了一下。因為他發現這片一望無際的極地冰原,竟與他閉關時做的那個噩夢里面的場景分毫不差。 夢里,他只身一人在砭骨的嚴寒中走了數十載,他以冰風為刃,一刀一刀將刻在心里的那個名字抹去,直至烏發盡染霜,用幾十年的光陰換來了一場自以為是的勘悟。夢里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卻不知他早已錯過,待到夢的盡頭只余一座枯墳,他才了然其實他是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將自己囚禁在了紅塵里,再也沒法出去。 夢里,他窮途末路; 那一日,做了這個夢的他,心魔頓生。 裴子夜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夢中的場景竟會再現。唯一和夢中不同的一點,是他的心魔,此刻還真實地站在他的面前。 如此,倒也不失為一場美夢。 裴子夜斂目低笑一聲,心道。 “出招吧?!?/br> 離暮雪不知裴子夜在見到幻境模樣時內心有多震動,見防御陣法已經穩定,她抽-出碧雪劍便擺開了招式。雪衣獵獵,劍刃振出一聲清鳴,地面覆了寒冰的凍土反出日光,照得她的神情沉靜又薄情。 裴子夜凝眸注視著她。 半晌后,他輕揚起嘴角,折扇往身側展開,微笑回:“師姐,請?!?/br> 劍光虛晃,扇影盤旋,碎冰雪沫滿天,日光一照,如在空中散了無數細小的瑩光。離暮雪和裴子夜就在這紛揚的瑩光包裹中出招接招,眼里除了炫目的一片銀白,便只有對方。 轉眼百招已過。 場邊觀賽的眾人都覺得今日的戰況和前兩場有些不太一樣??上Х烙嚪ㄐ纬傻幕镁硤鼍熬唧w有多震撼,只有在場內的人才能看清,場外的人唯有在里頭二人近距離交斗時,才能窺探到那么一角。 “下雪了?!?/br> 玉云瑯看著離暮雪和裴子夜發上的銀雪喃喃道了一聲,伸手往前一接。片刻之后才反應過來那是比試場內情況,和他們外面的人無關。 林蒼陸笑他:“你這也看得太入迷了吧?虛幻和現實都分不清了?!?/br> 陶蓁錘了林蒼陸一拳,叫他閉嘴別說話。 玉云瑯有些愣地繼續看著場中打斗的二人,看著在陽光下閃爍飄零的瑩瑩雪花,心想了一句:真漂亮呀…… 步燕青拿手肘杵了一下身邊的洛星淵:“誒,你覺不覺得老三今天狀態有點不對?” 今日觀賽的人多,候場區的兩把椅子邊上都圍滿了人。步燕青和洛星淵站得最前面,聽了步燕青的問話,洛星淵點了點頭,冷酷“嗯”了一聲。 他臉上的傷口擦了浮月膏,愈合得很快,只剩淺色的一道痕跡,倒顯得他這人多了一絲人味兒。步燕青見他不動如佛地抱著劍,又杵了他一記,分析道:“前兩場他沒用上踏浪劍也還說得過去,畢竟他的實力你我都有數??涩F在對陣的可是師姐,他還只用折扇,可別是真打定了主意要輸吧?”說到最后兩個字,饒是鐵憨憨如他也把聲音壓得不能再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