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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沉的時候,席面便開了。淡煙暮靄如琉璃,霞光照得整座玹瑛城金碧輝煌。 今日不是壽宴正日,所以長輩和小輩分在兩個廳用席。離暮雪到得早,等到別的門派的弟子三三兩兩而來,她已經換上了第二壺茶,低眉斂目安靜地坐在那兒淺飲。 雖然人人都知道玹瑛城里有這么一個“草包”,但真正見過她真容的卻沒幾個。所以乍一見到坐在最前面的席位上的這個顧自喝茶的人,他們不免疑惑,竊竊私語猜她是誰。 直到人差不多都到齊之后步燕青和裴子夜來了,并在看到離暮雪坐在那兒時疾步走過去,向她躬身喚道:“師姐!” 大家才恍然,原來這就是離掌門的女兒,離暮雪。 “她就是離暮雪?” 顧炘音側身往殷舒白那兒靠了靠,向著對面的離暮雪抬了抬下巴?!伴L得還真算得上絕色,清貴優雅,不是尋常的庸脂俗粉能相比的??上Я?,可惜了……” 殷舒白瞥一眼他:“什么?” “可惜這么個絕色美人,偏投生在只看修為實力不看外表的修真界內?!鳖櫈砸舻?,“若是在花市街弱柳巷,那勢能拿個花魁當當啊?!?/br> 這話一說出口,時常尋花問柳的紈绔二世祖氣質就出來了??吹靡笫姘最^疼。 “別想到什么張口就來?!币笫姘桌渎暤?,“你今日惹的禍事已經夠多了?!?/br> “我就這么個人,大師兄又不是不知道?!鳖櫈砸籼籼裘?,半點不在乎殷舒白的不悅,也不在乎會不會給天啟宗抹黑?!爸徊贿^我在想,她既然實力平庸,又怎么還能這般臉不紅心不跳地挑了最上位坐?沒看到全場人都在笑她了么?” 總不至于是玹瑛城的這些弟子尋常給了她太多自信,讓她真以為自己被叫一聲“師姐”就有多了不起了吧? 武林盟主之子覺得人生在世啊,自知之明還是要有,否則會被教做人的。 離暮雪正和玉云瑯、十吾湊在一處說話。 魍魎谷雖在深山密林之中,對外界之事知之甚少。但與世隔絕也有與世隔絕的好處,一天到晚跟天地山川打交道,遇到的都是其他人窮盡一生都不一定能遇得到一次的異象,有的恢弘,有的奇詭,有的瑰麗,有的精絕。十吾只不過是挑了兩例曾經歷過的事講給他們聽,就聽得玉云瑯一愣一愣的,手里香蕉塞在嘴里都忘了嚼。 離暮雪曲腿坐得有些懶散,淺抿了一口酒,道:“如此奇妙景象,若能一觀之,也不枉此生了?!?/br> “少——離師姐若是喜歡,之后得閑便與我們少谷主同回魍魎谷唄?!笔岷染坪鹊媚樇t撲撲,聞言盛情相邀,“咱們魍魎谷全谷上下可都盼著師姐你能去吶!” “哦?”離暮雪眉梢一動,“這是何故?” “自然是因為你跟我們少谷主是——??!” 十吾話說一半,膝蓋上不知挨了什么東西重重一擊,痛得他倒抽一口涼氣,酒意也消了大半。他往前頭望望自家少谷主冷酷的背影,這才揉著膝蓋悻悻然接下去:“自然是因為離師姐跟我們少谷主情同手足,情意深重了,哈哈?!?/br> 哦,原來如此。 離暮雪撇嘴,不置可否。 身邊洛星淵面色冷峻氣質嶙峋地坐在那兒,她不免嗤了一聲,心想,就這還能看出情意深重,魍魎谷出來的實非常人。 在場之中全是各個門派里的天之驕子,又多是年紀輕的,像顧炘音一樣愛現愛挑事的自不在少數。席面剛開,礙于驕矜大家都還端著點架子,酒過三巡后便一個個都露出了原形。 哐當——! 一壺酒被打翻,瓷器碎裂濺開,將正各自在交談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個坐在偏后首的胖子撐著桌面站起來,人都搖搖晃晃了,手指卻指著比他前兩桌的一個青衣弟子走過去兩步:“你說什么,有膽子再說一遍?誰不配坐在這里,???” 宴席的位子是按照各個門派大小地位來安排的,這胖子坐得比那青衣弟子后了兩桌,但在他頤指氣使的話后,卻是那青衣弟子臉上露出了些惶恐和尷尬。 另一同門派的青衫年輕人討好地拉了拉胖子的衣袖:“文公子,文師兄,您別跟我師兄計較,我師兄酒喝多了,胡言亂語的,胡言亂語的啊?!?/br> “可不是嘛師兄?!迸肿由磉叺牡茏右矊⑷送匣厝?,陪著笑,“今日這么多門派都在,咱們別跟他們計較,以免白白讓人看笑話啊?!?/br> 胖子模樣雖平庸,資質也普通,但他能夠在這些門派弟子之中橫著走自然有他不能惹的地方,或有權,或有錢,或有勢。而他,正是因為他的父親是江南首富,身上掛著的鈴當玉器隨便拿一樣出來都夠普通小門派吃穿一年。大概也是有錢人閑的太慌,聽說去年直接給當地修仙門派修了一座新的府殿讓他們住,順便也就把身為富家子的這個胖子塞進去修仙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就更不必說人了。 聽了兩人的勸,胖子往四周望一圈,往后跌了一步,幸而被人趕緊扶住了。他嗤了一聲,道:“怕什么?今日鬧事的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他,他們——”他伸手往更前頭的天啟宗與合歡宗點了點,“他們之前還在花園里打架,誰不知道這回事?” 離暮雪看著這人胡攪蠻纏倒覺有趣,心想天啟宗和合歡宗人被當面拆臺會怎么回應,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