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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起來?!?/br> 山茶怔怔地看著那只手,鬼使神差,搭上了自己的手。 雙手交握的那一刻,落日收回最后一絲余暉,光亮自地平線消失殆盡,卻又重新在少女的眼睛中亮起。 “cut!” 監視器的畫面定格在江茶的眼睛上,胡燃放下耳機,松了一口氣,“辛苦兩位老師,這條過了,咱們今天就到這,收工!” “是的,辛苦了——”遲燃笑瞇瞇地握住了江茶的手,把人輕輕帶起來,“我的江老師?!?/br> “也辛苦遲老師了,”江茶被他逗笑,沒好氣地瞥了遲燃一眼,“不過,確實演的很好?!?/br> 江茶誠懇道:“遲燃,恭喜你,你真的進步了很多?!?/br> 遲燃不語,在喧囂的人群中站定,安靜著微笑看她,海風適時吹來,拂動江茶的頭發,遲燃抬手,將那一縷不安分的發絲別到耳后。 “江老師,遲老師,司機到了,我們可以去卸妝了?!?/br> “知道了!”江茶在風里大聲回應,“遲燃,卸妝去吧?!?/br> 遲燃卻沒動。 江茶歪了歪頭,“怎么了?” 遲燃退后兩步,仔細地看著江茶。 《聽風》的拍攝地在一處海濱小鎮,傍晚海風正盛,江茶穿著肥大的藍白校服,扎著高揚的馬尾,海風一吹就被籠罩在其中,顯得纖瘦又單薄,妝容清淡,完美凸顯出江茶小白花的氣質,混進人群里活脫脫就是高挑的中學生,毫無違和感。 遲燃沉默了一會兒,攔住了江茶的動作,“就穿這套,別換了,好不好?” “這怎么行???”江茶抬起手臂展示了一圈自己的校服,“別人會以為我是學生的?!?/br> “這有什么不好?”遲燃挑眉,“我就愛看你穿的像學生?!?/br> 江茶還想說什么,但遲燃已經開始和服化老師打招呼了,他是個人精,從前就算耍脾氣拍戲拍得不好,也能靠一張臉和一張嘴把劇組人哄得高高興興的,如今演技提升了不少,效率也提了上來,在劇組儼然混成了混世魔王加團寵,幾乎沒人會拒絕他的要求。 果然,服化老師一口答應了遲燃他倆穿走校服,遲燃把書包甩給小候,又哄著道具老師給了他一輛帶后座的破自行車。 海岸線邊,遲燃推著車子阻隔了身后的海天一色,在灰藍色的背景里,拍了拍自行車的后座,恣意地朝她招手:“江茶,敢不敢和我逃學?” 江茶看了眼忙活著收工的片場,有些心虛又莫名興奮,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希冀著:“可以嗎?” “有什么不行的!”遲燃睨了眼已經將頭轉向這邊的寧真,飛快地拉過江茶,剛一坐上車墊,寧真便如同感應一般地看了過來。 “遲燃!你倆干嘛呢!推自行車干嘛!” “寧——” “噓!坐穩!”遲燃興奮地蹬住自行車,猛然起步,江茶嚇了一跳,下意識抱住他的腰。 “走咯!”遲燃翹起嘴角,在微暗的天色里張揚地甩掉追來的寧真,載著江茶穿越洶涌人群,一路飛馳。 這是《聽風》拍攝的第三個月,南方的小島濕潤又溫暖,為了盡量不打擾學生,劇組只在周末去校園取經,今天拍攝的戲份是一片荒地,胡煊在一條海濱公路旁找到了一塊野地代替。 暮色暗下,月亮攀升,海水也逐漸有了漲潮的趨勢,遲燃在人跡罕至的路上把車騎得飛快,身后的風景連同亮起的路燈一起被遺忘在海風里。 江茶環住遲燃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背上,安靜看著遠處無邊的大海。 “遲燃?!彼鋈婚_口低低的喚他。 遲燃很輕地“嗯”了一聲,用直起的脊背告訴她自己在聽。 “你說接下《聽風》是天意嗎?” 江茶伸出手,海洋上緩緩出現了星星裊裊的點點漁燈,“我沒有告訴過胡導我的過去,但他還是創作出了《聽風》這個劇本,山茶的命運和我很相似……” “哪里相似?” 車子猝不及防剎車停下,遲燃單手撐著車把手回頭,江茶抬臉,對上他認真的眼睛。 “江茶,你和山茶一點也不相似?!?/br> “你有山茶沒有的勇氣,更有她沒有的堅韌,況且——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推掉一切接下《聽風》嗎?” “胡煊在給我遞本子的時候曾經告訴過我,這是胡聲導演沒有完成的遺作。胡導在世的時候在電話里和胡煊提到過你,他說你是他這輩子見過的第二個極具靈氣和天賦的演員,第一位……就是出道僅僅一年就隕落的奚桐?!?/br> “奚桐前輩……”江茶有些錯愕,“我記得她是自殺去世的?” “是,抑郁癥自殺去世的。奚桐的星路和你一樣,少女時期被胡聲挖掘,一夜走紅。但沒人知道,奚桐擁有一個非常不幸的童年,她的母親是被拐進山村的大學生,為了防止母親逃跑,所謂的父親將她鎖在房間里,成為一個生育工具。 奚桐是長女,她還有三個弟弟,家里過得很窮,母親在多年的囚禁中精神失常自身難保,人販子父親重男輕女,奚桐在小學就被勒令退學,節省開支為弟弟們讓路。再后來,父親想到她母親的經歷,想要復刻,將奚桐也作為物品買賣出去,給兒子換學費,奚桐瘋瘋癲癲的母親忽然聽懂了這些,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么掙脫鎖鏈把奚桐送出山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