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導, 我……”江茶開口, 嗓音有些啞, “今天是第七天，我沒有收到試鏡的結果通知……”

    何安于皺起眉頭，“小楊沒有告訴你嗎？你沒通過?！?/br>
    平地寒風乍起，江茶僵在原地, 風里的血液在瞬間冷卻，指尖冰涼，腦子里嗡鳴響徹，她艱難地眨眼，視線也隨著這句話變得朦朧迷茫。

    最后的機會，她還是沒有把握住。

    何安于看了她一眼輕嘆一口氣，忽然說：“這樣吧，你先上車，我們慢慢說?！?/br>
    江茶猛地抬頭，沒有預料到事情還有轉折的余地。

    “抱歉，這件事是我的倏忽，通知應該昨天發給你的，”下了片場的何安于沒有工作時那樣強勢，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我的助理請假了，我還以為我已經通知過你了?！?/br>
    車廂里暖意浮動，身體里的冰冷在一點點消失，江茶局促地坐在后座，飛速擺手，“沒關系的，何導?！?/br>
    “其實一直到今天都沒有通知你，你心里也應該預料到這個結果了吧?！?/br>
    “嗯，我知道”

    “那為什么今天還要來呢，”何安于對上江茶的眼，“還是想知道一個理由是嗎？”

    江茶深吸一口氣，“是?！?/br>
    何安于很輕地笑了下，“你自己有想過原因嗎，我想聽聽你的想法?！?/br>
    “年齡，”江茶說，“第一面，何導您就強調了我的年齡，我覺得您是一個很在乎演員本身與角色契合度的導演。所以我的想法是，您最終還是因為年紀的問題刷掉了我?！?/br>
    “你很聰明?！焙伟灿跊]有賣關子，爽快點頭，“的確是這個理由。說實話，你是個讓我很糾結的演員，我和我的團隊把你的試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終才得出的這個結論。你沒有錯，只是我仍舊認為這個角色她需要天然的閱歷沉淀感，天然的契合度是我始終追求的東西?！?/br>
    他看向江茶青春姣好的臉，“江茶，你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太過年輕的鋒芒，并不完全是好事?！?/br>
    江茶默然。

    “不過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何安于微笑，“江茶，你懷疑過自己嗎？有沒有想過導致這個結果的原因可能是自己的演技或者是其他軟實力？”

    “有，”江茶誠實道，“其實我對自己沒有那么自信，打過退堂鼓，也自我懷疑過，但這些疑慮在剛才打消了?！?/br>
    何安于一挑眉，“說下去?！?/br>
    “如果真的是演技或者是我的能力出現了大問題，您剛才就不會讓我上車?！苯柩壑械目是鬅o法遮掩，她按下惴惴不安的心跳，努力端平尾音，“何導，您愿意和我說這么多，就證明我還有機會，不是嗎？”

    何安于的臉上露出微笑，“或許你該感謝我請假的助理?！?/br>
    “十分鐘，我只給你十分鐘，”他從座椅背后的網籃里抽出厚重的劇本，“《等愛》還空缺一個女反派的角色，不論你用什么方法，從劇本到演繹，我只給你十分鐘?！?/br>
    “江茶，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后的機會，把你的極限證明給我看，十分鐘內打動我，這個角色就是你的，敢嗎？”

    江茶垂眸看著菲薄的紙張，毫不猶疑點頭，“敢——”

    來電鈴聲猛然響起打斷了江茶，“抱歉，我這就掛斷……”

    江茶怔住，手指在掛斷鍵上停住，遲遲沒有落下。

    來電顯示是奶奶所在的養老院緊急電話。

    何安于看了她一眼，“接吧?！?/br>
    “抱歉，”江茶抿唇，快步下車，在車窗外和何安于保證，“我會很快解決的?！?/br>
    時間緊迫，她沒敢走遠，繞到車后就快速接通了電話。

    另一頭焦急萬分的聲音洪水一樣沖擊進耳膜：“江小姐，無論您在哪，都請立刻來一趟醫院……”

    何安于坐在車廂里，略微一抬眼，從后視鏡看見車尾的江茶表情在一瞬間凝固，怔愣著緩慢落下了手機，整個過程像是在流失靈魂，眼里的光亮飛速黯淡退卻。

    江茶白著臉回到車旁，何安于搖下車窗，心里有了底，“你做好決定了？”

    “是?！苯柰撕笠徊?，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何導，我——”

    “我放棄這個機會?！?/br>
    何安于聳肩無奈，“那看來，我們還是差點緣份?！?/br>
    車窗緩慢搖下，江茶迅速沖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子飛馳，絕跡而去。

    何安于看向江茶遠去的痕跡，惋惜地搖了搖頭，正要讓司機啟動車子，卻忽然從后視鏡看見一輛黑色的特斯拉疾馳而來。

    ***

    “江茶小姐，你奶奶心臟病突然復發暈倒，已經被送到江淮醫院了，醫生剛才下了病危通知書，說要立刻手術得有家屬簽字，你在哪里，快回來……”

    江茶攥緊拳頭，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護工的話如同晴天霹靂的魔咒，在她的腦海里不?；胤?，呼吸被扼制，巨大的恐慌像是席卷而來無處可逃的潮水，窒息地將她包圍。

    她坐在暖氣充足的出租車廂里，卻像是墜進了無邊地界的冰窖。蒼茫雪域里血液凍結，看不見的寒鋒利劍一樣凌遲著她的心。

    她無法呼吸，無法掙脫，神經繃緊，行走在墜崖的邊界。

    都是我的錯，是我忽略了你掩藏的并不高明的安然無恙。

    我才是該死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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