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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江茶,最后一場了哈,好好發揮!”    江茶點頭,“宴導放心?!?/br>    宴凱滿意微笑,朝道具招手,“來,江老師殺青的最后一場雨,咱下漂亮點?!?/br>    “江茶,我真的——”    “遲燃!站位不對!怎么回事?!”宴凱把人往反方向趕,“你是尚書的人質知不知道,去那邊去,快,別耽誤時間?!?/br>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遲燃垂下手,看見江茶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了河邊,距離再一次被拉到無限。    水底的戲可以吊威亞通過后期合成,但落水和出水的畫面卻不能應付。    零下十幾度的冬夜里,江茶毫不猶豫跳下剛化凍的冰河,刺骨的涼意一瞬間席卷四肢百骸,在極度的冰冷里腦子卻輪轉地更加清晰。    江茶咬牙,把自己整個人浸沒進去,再浮出水面的時候,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A!”    淅瀝的雨滴在小河中砸出漣漪,細密的雨聲里,裴離浮出水面,臉色卻忽然變了。    雨幕渾濁,尚書臉色慘白地站在河邊,長劍指向裴離的脖頸。    “梁氏,你在我身邊這樣久,我竟沒看出你是個癡情種啊?!崩湟獾膭赓N近肌膚,尚書蹲下身,冷黯的笑意里藏著死亡的鋒利,“你真的以為就憑你能做出什么改變嗎?”    “蜉蝣撼樹,區區一只螻蟻也想撼天嗎?”尚書冷笑起身,劍尖指向了少女脆弱的生機,“癡心妄想?!?/br>    生死蠱反噬的力量漸漸襲來,疼痛先從心臟處蔓延,裴離顫抖著捂住胸口,視線茫然地越過尚書,看向天際。    天際將明,暗夜浮動著雨水的氣味。    螻蟻真的只能等死嗎?    “梁氏,不夠忠誠的信徒,會遭到懲罰的?!鄙袝D動握著長劍手腕,“下輩子再見吧——”    裴離閉上雙眼,卻沒等到意想中的痛楚,反而是猛地感受到一陣砍刀似的烈風掃過,身體撞擊大地的沉悶響聲突兀地打破雨聲。    裴離愕然睜眼,看見了岑明。    “你個死老頭又在欺負大姑娘!我說趙尚書,你是真他娘不要臉!”    這少爺像是沒心肝不知道害怕的,在雨地里滾了一身的泥,罵罵咧咧舉著不知道從哪個倒霉蛋墳了里刨出來的生銹大砍刀,站都站不穩,嘴里倒是一刻不閑,“傳出去你做不做人了???你都能當人爺爺了,到底怎么好意思的?不知羞啊不知羞!”    “放肆!你竟敢——”    “老子什么不敢!”    尚書陰溝里翻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這不堪入目的大砍刀掀翻,剛反應過來要爬起來,岑明一腳泥的鞋底就扎扎實實照著他的臉又踩了上去。    岑明嚇得想發抖,嘴里依舊不干不凈:“閉嘴吧你!糟老頭子!”    “裴離,你還愣著干什么?本侯爺來給你撐腰了,你快——”    不等岑明把話說完,他的后領忽然被拎了起來,整個人被強悍的力道帶飛出去,直接撞上身后的樹干。    他被撞的頭暈眼花,堪堪才看清方才拎著他的人是從水里爬出來的裴離。    裴離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來不及等他思考清楚,一聲尖利的咆哮轟然在天地間炸開,混亂的流矢盡數沒入剛才他站的地方。    只要裴離的動作再慢一點,他岑明現在就肯定是個篩子。    裴離一言不發,紅眼護著岑明往后撤退,咆哮聲接連響起,不絕于耳。    被雨水砸出漣漪的湖面卻忽然泛起了氣泡。    緊接著,一只、兩只……數不盡的活尸從水底里鉆了出來,尚書重新站起來,獰笑著舔了舔嘴角的血,“永別了,小侯爺?!?/br>    “生莫離,死將歇——羈旅客,莫憑?!?,五更命……生當來,死何憾……”    鬼氣森森的哀歌倏忽響起,岑明靠著的大樹轟然倒塌,他被這力道猛然一砸滾了出去,眼看尚書的長劍就要落下來。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忽然閃到身前,當頭接住了劈下來的劍影。    活尸尖利的咆哮聲中,他栽倒在地,耳邊響起女人輕輕的一聲笑。    緊接著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炸開,岑明意識到什么,猛然抬頭,看見裴離的胸口插著那把劍,一身白衣被血染成紅衣,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辦法,所有的活尸紛紛朝她涌動過去。    岑明茫然地看著她。    她在干什么?    她不是覺得自己是個薄情的王八蛋嗎?不是最恨他沒心沒肝不知道心疼她嗎?    那如今她又在干什么?    一命換一命?為了這樣的自己?    她這輩子都沒遇見過別的好男人嗎?    下了一夜的雨忽然戛然而止,周遭的一切瞬間噤聲,遠處天際破曉,罅隙中鉆進一絲金光,柔柔落在裴離慘白的臉上。    生死蠱帶來的無盡力量在飛速消退,反噬洶涌襲來,裴離站在河邊,尸化已經蔓延到脖頸。    她的喉嚨被活尸咬斷,再說不出話,只能無力朝著他揚起一個笑。    漂亮的像朵新生的白山茶。    緊接著,全身尸化讓這紅顏化為枯骨,連帶著身上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活尸和尚書一起重重砸進水底。    她為他掃平了最后的障礙,用僅存的生命保下了自己在這世間的最后一點牽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