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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墓園大門時,嚴斯九才收回手,讓呂濡在門庭下避雨,他去停車場開車來接她。 呂濡看著他大步走進雨幕中,第一次有了種想盡快離開這里的念頭。 想叫住他,想和他一起走。 呂濡不由自主張開嘴,嚴斯九三個字在舌尖滾了幾圈,就被無形的屏障阻住,消失在無聲的空氣中。 她怔怔看著那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 原本,她早已接受了命運對她的審判,也早已習慣了這種徒勞無果的掙扎,所以對于這個結果,她不應該難過,她應該像往常一樣,平靜地接受。 可此刻,她還是難過了。 呼吸間,心臟陣陣發悶地鈍痛。 雖然可以忍受,但還是疼的。 呂濡低著頭看腳邊積聚的小水坑,沒注意到從遠處走來的一行人。 陸赭撐著傘,走近后才看見門庭下避雨的人,當即心中一慌,側過傘沿擋住身邊人的視線,并加快了腳步。 程芊邊走邊抱怨:“怎么每年清明都下雨啊……” 正說著,她腳下遇到踩到一個水坑,側身繞了一下,和陸赭錯開半個身位,門庭下纖瘦身影出現在眼角余光里。 “走啊,愣著干嘛?!绷硪粋鹊睦顕来叩?。 陸赭聽見李嚴的聲音,還沒扭頭看,心中已經猛得一沉。 程芊直勾勾看向呂濡。 李嚴驚呼出聲:“呂濡!” 呂濡抬頭看見面前三人,下意識向后退了兩步,指尖掐進手心。 程芊撥開擋在她面前的陸赭,冷笑:“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呢,這不是呂家大小姐嗎?” 陸赭忙打斷她:“芊芊!” “怎么啦?我說錯了?”程芊揚著下巴,譏諷笑道,“哦對了,還真錯了,是呂家‘前’大小姐。差點忘了,呂家好像早就對外宣稱和她斷絕關系了吧?” 陸赭臉色瞬時難看,拉住她的胳膊,低聲乞求:“咱們走吧?!?/br> “干嘛著急走???” 程芊掙開他的手,轉向呂濡,“這不是你們老同學嗎?好幾年不見了,不用敘敘舊嗎?你們就不想了解了解人家的近狀???” 呂濡低垂著眼,一動不動。 陸赭攔不住,眼睜睜看著程芊走到呂濡面前,狀似親昵的拉住她的手腕,笑道:“聽說你去江城啦,怎么樣呀,這幾年在江城又害死了幾個人呀?” 一霎間,呂濡臉上血色全無。 回過神的李嚴大聲喝道:“芊芊!” 程芊恍若未聞,盯著呂濡,用天真無邪的嗓音繼續說:“呂濡,你每晚做不做噩夢???我可是每晚都不忘為你祈禱呢,祈禱你早點去地下陪我哥呢?!?/br> 呂濡臉色慘白,似乎全身血液都停止流動了,沒有聽覺沒有觸覺沒有知覺……什么都沒有,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模糊,化作一團虛無的白。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被白花簇擁的少年,唇角含笑,意氣風發,被永遠定格在黑白相框里。 “夠了!” 陸赭和李嚴同時大吼一聲,上前想把程芊拉開。 程芊死死掐著呂濡的手腕不放,狀若瘋魔,嬌俏的臉龐盡顯猙獰:“你怎么還不去死!憑什么你還能好好活著!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陸赭掰開她的手,把人緊緊按在懷里。程芊掙扎不了,終于痛哭出聲:“陸赭,我哥被她害死了,我哥才十六歲,就被她害死了……她憑什么??!憑什么啊……” 一聲聲“憑什么”仿若利箭從心臟穿過,呂濡整個人搖搖欲墜。 冷風從心口破洞呼呼灌入。 是啊,憑什么? 憑什么死的不是她? 如果死的是人她該多好。 …… 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淹沒四肢、口鼻、頭頂…… 漆黑的水底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臉—— 爸爸,mama,小顯哥,程融。 他們在水底睜著眼睛,齊齊看向她。 頭頂陽光漸漸遠去,黑暗與冷水一層層裹住軀體……呂濡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向下沉去。 就在黑暗即將完全覆蓋頭頂時,一只大手突然抵住了她的后背。 一股強大的托力帶著她緩緩向上浮去。 “呂濡……” 熟悉的磁性嗓音由遠及近,眼前的白霧漸漸散開,露出一雙冷雋的桃花眼。 嚴斯九。 呂濡嘴唇翕動。 “我在?!?/br> 男人似是聽見了一般,低聲應著。 呂濡失焦的眼神逐漸聚攏,看清了面前男人這張焦灼的臉。 是他。 他在,真的在。 嚴斯九強行壓住胸口翻滾的憤怒,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看著眼前這雙近乎破碎無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不是你的錯?!?/br> “呂濡,這不是你的錯,不是?!?/br> 風雨交加中,男人低沉卻堅定的嗓音如利刃,如閃電,劈開混沌,直直送抵她的心臟。 不是她的錯嗎? 真的不是嗎……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急速涌出,她使勁揪著胸口的衣服,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緩解那噬心的劇痛。 所有人都說是她的錯,都怪她,怨她,恨她…… 連她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按著她后背的手用力一壓,熟悉的溫熱氣息將她包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