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完不懷好意的記者，梅姐和助理以手做防護，簇擁著程歡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梅姐碎碎念，抱怨剛才提問的記者沒眼色，也不看今天是個什么場合，說不定是拿了別家的好處。

    程歡寬慰她：“沒事，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洗了和沉知南的緋聞。車上還有眼罩嗎，我睡會兒，到機場了叫我?！?/br>
    她還有下一個通告要趕，必須連夜飛去國外拍攝，車上這十幾分鐘的睡眠時間也要珍惜。

    梅姐忙翻找，輕聲囑咐司機：“待會兒開得慢些，讓歡歡睡舒服點兒?！?/br>
    程歡戴好眼罩，靠在座椅靠背上做出睡覺的姿態，卻始終沒感覺到車子啟動。

    正疑惑，就聽見梅姐小心翼翼地喊她：“歡歡，睡了沒？”

    程歡拉下眼罩，對上梅姐略局促的臉，一指外面：“那什么……沉影帝，應該是找你的吧?！?/br>
    順著望過去，果然沉知南立在車前，一身筆挺的西裝，腰背緊繃，表情、表情是程歡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凝重。

    程歡想了想，問梅姐：“我們的飛機是幾點起飛？”

    “凌晨十二點的飛機，這里離機場不遠，快的話二十分鐘就能趕過去?！?/br>
    “好，那等我一下?！?/br>
    程歡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快步向著沉知南走過去：“找我什么事？”

    沒有惱火，也沒有沉知南熟悉的她刻意擠出來的討巧笑容，程歡表情和她的語調一樣冷淡。

    沉知南舔了舔唇，嘗到滿嘴苦澀。

    看程歡穿的單薄，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去車里說吧，暖和?！?/br>
    “不麻煩，就在這兒吧，我待會還有事，趕時間?！?/br>
    沉知南不容她拒絕：“會被狗仔拍?！?/br>
    車里空調熱風呼呼地吹著，卻久久不見沉知南開腔，程歡看眼時間，有點不耐煩了。

    兩人早斷了個干凈，當初各自都把話說的很難聽，她沒義務再陪他在這兒浪費時間，也不愿意。

    “有事……”

    “對不起，歡歡?！?/br>
    開口的時候艱難，可真的說出來，后面就順暢多了：“那天是我混賬，我不該把你帶去那種場合?！?/br>
    程歡愣了愣，十分意外。

    沉知南這是出門被車撞壞腦子了？還是這又是他報復的新手段？

    當初不都默認了互不打擾。

    程歡皺眉，確認他沒下文后，問他：“說完了？”

    “雖然有點意外，但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感謝你遲來的尊重，我也為之前帶著目的的接近道歉，祝你以后越來越好?！?/br>
    程歡根本不在意沉知南的意圖，只想潦草地維持好成年人基本的體面。

    說完，程歡推門就要下車，被沉知南情急之下一把按在副駕里：“等等！”

    沉知南整個身子都從駕駛座傾過來，俯在程歡上方，形成一個轄制的姿態。

    危險，又顯得過分親密。

    程歡臉冷色下來：“下去！”

    沉知南沒動，猶豫了下，才干巴巴地問她，是不是曾經在X市幫助過一個躲在垃圾桶里的小男孩。

    程歡愣了下，稍作回憶，露出個難以置信的表情。

    沉知南掩去神情里的激動，克制點頭：“沒錯，我就是那個男孩?！?/br>
    他簡單地描繪了一番當時的險境，說：“如果不是你去幫忙把那些人引開，我還不知道要被賣到哪個山溝子里?！?/br>
    小時候天真，現在長大了，沉知南再清楚不過，如果當初不是有人幫忙，他躲在那個垃圾桶里，一定會被抓出來。

    他雙目注視著程歡的眼睛，飽含期待，希望她能漏點兒情緒出來，又害怕自己看到的是嫌惡、厭煩，甚至是一丁點兒的后悔——

    他之前……對她確實是算不上太好。

    然而程歡只是雙目放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這么驕傲的沉知南會愿意放下自尊，主動過來道歉。態度轉變的這么快，原來是因為突然發現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可惜……程歡看著他臉上的痛苦悔恨，表情復雜。

    良久，她輕輕地笑了。

    倒也不是愉悅，只是覺得譏諷。

    沉知南全然沒注意，掙扎著，徹底拋棄尊嚴，咬著牙，說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卑微的一句話：“你還愿意再重新給我一次機會嗎？我……”

    程歡打斷他：“雖然你的故事很感人，但不好意思，你搞錯了?！?/br>
    沉知南僵住，又聽見程歡問：“能再給我一根煙嗎？”

    沉知南跟不上她的思緒，有一瞬的茫然。

    “算了，”程歡把他推開，望向窗外，輕描淡寫地說，“當時你遇到的小女孩是我沒錯，但你搞錯了，我可不是想要救你?！?/br>
    孤兒院長大的小孩心眼子不比成年人少，那句‘我幫你把壞人引開’不過是為了騙沉知南幫忙把她的布娃娃遞出來。垃圾桶太臟了，程歡自己不愿意翻。

    至于引開壞人，哈。

    人趨利避害是天性，程歡甚至不能保證，如果當時離開的時候迎面碰上那群人，她會不會毫不猶豫地把沉知南藏身的位置指給他們看。

    是沉知南自己幸運。

    昏過去之后，恰好被巡邏的民警及時發現，這才逃過一劫。

    所以，沉知南追尋了小半輩子的天使小女孩，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低劣的謊言。他只是在自己編造的幻想里，陷了十幾年。

    徐櫻是假的，程歡是假的，故事是假的，溫柔善良是假的，就連白裙子也是假的。

    沉知南不知道，他記憶中的白裙子，其實是淡粉色的，只是因為洗得多了，褪色成了發白的顏色。

    到最后，竟然只有那枚紅色的鮮艷胎記成了他記憶中唯一的真。

    明明只是幾個呼吸的瞬間，他的世界卻已經天塌地陷。

    那如夢初醒的恍惚模樣，程歡看了都覺得唏噓。

    “很抱歉，這是我帶給你的，又一個謊言?！?/br>
    “不過以后，你也不必再對誰心存感激。就當是場糟糕的夢，睡醒忘掉就好了?！?/br>
    她推開門下車，留沉知南一個人，失魂落魄地低喃：“早該想到的……”

    程歡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早該想到的。

    大家有沒有猜對？

    罰偷偷猜了但是猜錯的寶子把豬豬投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