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與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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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森嚴,也最是人多嘴雜。 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稱,傅家獨子攪亂皇帝壽宴的事情,不必特意宣傳,當日便從宮內傳到了宮外。再加上當日事發之后,天有異象。素來高掛如盤的太陽,那日不知怎么被遮擋住了一半,云層下烏黑一片,引得全城百姓駐足仰望。 日食乃是天命,往往象征著掌政者德行有虧,在位不順。有心人很難不將這與今日之事聯系在一起,目睹著這一切發生的舅舅到家之后還在感嘆,這傅家怕是要東山再起,或許百十余年都未必能有其他大族,撼動其地位。 “終究是皇室的虧欠?!?/br> 舅舅如是感慨,班媱在不遠處默默觀望,得知他事成之后心口大石總算放下,可憂慮新增,傅九淵暈倒在皇帝寢殿外,被下了死令瞞住。班媱還是因為鄭暄才得知這消息,如今傅九淵被無妄護守在青林寺,他們這些閑雜人等一概去不得,具體情況如何,誰也不知道。 班媱靜靜等候著,叁日之后,老將軍都直接看出來她的心思。 “阿媱是想去看看那位么?” 他問得委婉,帶著古樹一般的溫潤。班媱沒瞞他,點了點頭。 “阿媱想要的郎君也是這樣的么?” 班媱以沉默之后的輕輕一聲“嗯”給了他答案。 他不是沒思考過這樣的可能性,幼時他們倆交好,若非早早定下婚約,他對傅家那小子也是十分滿意,若能結成良緣,便是再好不過。后來傅家出事,他才斷了這樣的心思。如今……局勢未定,誰也摸不準未來究竟如何發展,他不敢輕易決斷。 “阿媱眼光很好,但是日后事態如何,外公不敢讓你去賭?!?/br> 他的眼神殷切,班媱撲閃著睫毛:“外公別擔心,我賭運很好?!?/br> 再過了一日,鄭暄帶著她喬裝去了青林寺。 傅九淵還沒醒,呼吸也變得十分微弱。她不解,說好的在皇城之中并未遭受什么攻擊,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當場就要責問鄭暄,鄭暄卻說,他身子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十天半月都精神得很,不好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昏睡上五六日也是偶有發生的事情?!?/br> 班媱聽著他解釋,小手輕撫上傅九淵的臉頰,那蒼白而冰涼的臉頰。 這幾日的雨水不停,似乎上天都在為這驚天的悲劇垂泣。 屋檐下的雨水如柱,滴滴墜落在石階,浸潤那巖縫中的青苔。潮濕、迷蒙,醞釀出特有的清爽與霉味。如此復雜,就好象班媱的心境所照。 你什么時候醒過來告訴我一切呢? 她彳亍在檐下,有些失落。過來探望的無妄目不斜視,確認了傅九淵的狀況后也與她一同站在檐下,如觀摩世間巋然不動的雪松,與世隔絕,班媱卻意外聽見那悠悠長嘆。 第二日,班媱例常探望,懶得再隱瞞身份,直接帶了云碧,在西院住下。她只說自己與佛法有緣,想要清修一些時日,不多做解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情誼甚篤的舊交,那托辭之下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惟有忽然知曉這層關系,又被命令幫忙看顧的玄參,震驚之余有些失措,猛地發現之前郡主的很多情態都事出有因??墒撬昙o太小,亦是不諳百態,很多事情總是理不清,只能先努力裝個負責打雜的啞巴。 “怎么了?覺得被欺騙了?” 班媱看著這執著搬東西的小沙彌,察覺到他的異常。 玄參嘟著嘴,跟她賭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氣什么,氣郡主的不坦誠,還是氣自己太笨,什么也沒看出來,或者單單只是為想不清他們的之間的關系而生氣。他抱著東西就要往門外走,班媱也起身,跟在他身后。 “郡主跟著我做什么?” “誰跟著你,我去找無妄大師問點事情?!?/br> 一來一回,玄參總是要被她拿捏。 他們從西院走到別院旁都是順路,剛巧就看見佇立在院墻邊不說話的師諍言。玄參抬首瞅了一眼班媱,先一步離開,留下他們二人在原地對視。 師諍言比之前瘦了一些,意外的有些憔悴,對上班媱的眼神時強打精神說了句:“好久不見?!?/br> 帶著重重的鼻音,配合著他微怏的神色,班媱猜,他或許是受了風寒。 “好久不見,”她理了理心神,“又來求個心安?” “想不清事情的時候,總得找個出處?!彼抢X袋,不一會兒又偽裝出常見的快活神色,“這下雨天也不知什么時候到頭,馬球都打不成了!” 他笑著,班媱沒接他的話,有些許的尷尬。 雨水打在琉璃瓦上,又滴落在石板上,淅淅瀝瀝,為這段尷尬的時間填充一些別樣的情致。師諍言側目去看她,她只是不說話,靜靜地望向不知天邊何處。 眼前的景象一下與當時在花燈節船頭上默然不語的那個她重迭起來,是一模一樣的表情??伤恢?,是不是一模一樣的心情。 說實話,那日在大殿之上看見傅九淵,他很驚嚇。 天底下大概沒有幾人能夠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在皇帝的生辰壽宴上質疑天威??僧斔蛔忠痪渎犕旮稻艤Y口中那個故事時,所有的驚嚇都化作慌張與頓痛。 他們是同樣出生于簪纓世家的天之驕子,可卻有著太不相同的人生際遇。他也曾見識過十四五歲時最為風流倜儻的傅九淵,聽聞過許多關于他瀟灑恣意的傳言,遇見班媱之后更加好奇他是什么樣的人,可親眼見到才發現,此人不只是懂得玩樂如此簡單。 也是在見識他的本領能力之后,師諍言才意識到,原先想著靠相似的趣味來博得班媱歡心的自己,實在有些傻得可笑。 他總以為她就是個刁蠻少女,后來發現刁蠻之中頗有風采,越深入交往越體味到,這刁蠻與風采之下藏著一顆他怎么也觸碰不到的心。這令他格外神傷。 而更令他心傷的是,班媱與傅九淵,中間隔了那樣的時間長河,滋養出來的,仍舊是相同的秉性。 師諍言斂眉,長長舒氣:“你什么時候來趟廣平侯府吧,我有東西要送給你?!焙孟駬陌鄫剷芙^,他停頓一會兒還特意補充:“很重要的東西?!?/br> 他不說是什么,班媱也不去問,只是點了點頭。 不遠處的玄參慌張跑來,喘著氣就喊班媱:“郡主!師兄醒了……” 他大喘著氣,該說的內容卻一點沒落。班媱匆匆告別師諍言,轉身就朝來時的方向奔去。 雨后的青林寺彌漫出一股水墨般的詩氣,燃香的青煙繚繞其中,將此處烘托成仙境。班媱去顧不及欣賞,她歸心似箭,跑得飛快,更是無法注意到身后師諍言長長久久的目光。 班媱慌慌張張地就跑進房中,傅九淵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他睡了整整四日,期間單是靠些粥水吊著,如今面上早無血色,看著格外虛弱。鄭暄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站在他身旁一言不發,見班媱來到,便背身避開。 班媱看看鄭暄又看看他,傅九淵覺察到她的呼吸,轉頭就沖她張開一個不可忽視的笑:“阿媱,過來——” 他叫她時是不夠沉穩的氣聲,拖得長而綿綿,班媱聽話地就走到他身邊,順著床沿便坐下。 “抱歉,讓你擔心了?!?/br> 他笑著,露出不常見的神采,虛弱中讓人感受到安全與穩定。 “還有哪里不舒服么?你餓不餓?” 對著那張蒼白的臉,班媱總算懂了,為什么大家在她當時醒過來時,總是要問這樣的話。 最實際的關心,是對切膚之痛的關心。 “沒事,都好?!?/br> 他笑得自然,讓人難以捕捉到分毫不爽快,班媱緩了緩氣,倒是背身的鄭暄沒好氣道:“嗬!好就行!” 他話里有話,傅九淵輕咳一聲,沒讓他繼續說下去。班媱顧不上問他這是怎么回事,當即就叫玄參端點吃喝東西來,誰想東西剛吃完沒多久,他又睡了。 他不是身子這樣虛弱的人,更不會有吃了就睡的習慣。宮中辯駁時未曾遭受傷害,怎么會一直昏沉發困呢!她有些困惑,抬頭去看鄭暄。 鄭暄卻擺擺手:“我可不知道!你等他醒過來自己問他吧!” 他們倆串通一氣不肯告訴她,班媱也沒辦法。守著他過了小半夜,清晨醒來時身上的毯子都已經潮濕。傅九淵還在沉睡之中,她邁出屋子就要去換一床,看見無妄漫步而來。 她欠身問好,無妄點點頭,進去看了看傅九淵。沒想到,出來時她還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心頭有事?”無妄主動打開話題,他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無妄看她愁眉不展,語重心長道:“你若是想聽,老衲說與你就是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