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 第26節
他們居然不換地方繼續喝? 反常。沈朝文實在奇怪,問姜默:“你們今天不喝了?” 姜默抱著那幾瓶酒搖頭,說:“不跟他喝了,這是我讓他幫我買的,這兩天留著喝?!?/br> 稀奇了。沈朝文心說是不是該夸他兩句,姜默已經抱著酒刷開了房門。 走進去,房間不錯,看起來很溫馨。 然而,只有一張大床。 沈朝文拉著行李箱,茫然了幾秒,心說這是什么意思?跟我睡慣了還是這民宿沒有標間?出來玩也一起睡? 當然他不可能開口問姜默這種愚蠢的問題,心中有點竊喜,默默去放行李了。 “晚上你想去哪玩兒?時間還早,可以出去逛逛?!苯瑔?。 “出去也行,這附近晚上有什么好玩的?” “我就知道博物館,教堂……和酒吧?!苯?,“想出去嗎?” 悶在房間里也很無聊,沈朝文說好。他換了身衣服,和姜默出門開始夜游里昂。 逛到廣場附近的時候,沈朝文突然鎖定了一個目標——摩天輪。 他還沒坐過這種東西。情侶是不是都愛坐?或許可以考慮一下。 而與此同時,姜默也看到了一個感興趣的東西——河對面有個當地有名的夜店,里面會不會有好喝的酒呢? 他倆齊齊開口,一個說去坐坐摩天輪,一個說去那家店坐坐。 姜默聽到他的提議十分嫌棄:“坐什么摩天輪,無聊死了,你怎么成天約我去搞些很……的活動,無語?!?/br> 沈朝文對他的提議更加嫌棄:“你出來玩是不是就是換個地方喝酒?你能干點別的嗎?” 最后誰都無法說服誰。與其互相說服,不如各讓一步。倆人都做出妥協,互相遷就了一下,決定先去坐摩天輪,再去河對面的店。 姜默郁郁寡歡地被沈朝文拖上摩天輪,耐著性子陪他在上面轉了四五圈。即使如坐針氈,但還是努力平心靜氣,告訴自己微笑面對生活,不要不耐煩。 沈朝文感覺他那很不樂意的樣子好笑慘了,比摩天輪上的里昂夜景還好看。坐摩天輪本身沒什么意思,但跟姜默待在一起很有意思。 坐完摩天輪,沈朝文心情大好,通體舒暢,很快樂地陪同姜默去了河對面那家店。 付過門票錢,他們結伴走進去,發現是個很大的娛樂場所,也不只是喝酒的地方,往里走還有三維彈球,有臺球桌。 走到前臺,姜默看了看菜單,想著也不能喝太多了,他還要陪沈朝文,只好隨便點了杯威士忌過過嘴癮。 點完東西,他發現身邊的沈朝文沒影了。 找了找人,他發現對方已經走進里面去了,正在臺球桌邊上跟一個男人說話,指著邊上的球桿在說話。 想打臺球? 怕他語言不通不好交流,姜默走過去,幫他跟那個管理的法國人說明來意,付錢包了臺。 沈朝文跟他說了聲謝謝,說:“突然有點想打?!?/br> 姜默問:“你打得好嗎?” 沈朝文想了想,裝模作樣地謙虛:“一般吧,正常水平?!?/br> “我以前有段時間挺愛玩?!苯亚煞圻f給他,“好久沒打過了,以前唐李喜歡約我打……今天陪你玩吧?!?/br> 沈朝文思考了下:“玩認真點吧,賭點東西?!?/br> “……隨便玩玩你賭什么賭??” 這人怎么這么好斗! “隨便玩玩,隨便賭賭?!鄙虺牡?,“你輸了,答應我一件事?!?/br> 姜默瞇起眼睛:“如果你輸了呢?” “隨你處置?!?/br> 大言不慚。 姜默瞥他一眼:“沈朝文,說話能不能別老是這么拽,你這種盛氣凌人的脾氣能不能改改?” 沈朝文懶得跟他廢話,問:“玩什么?” 姜默思考了下:“九球?” “行?!?/br> 第一局,姜默打到一半的時候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沈朝文的打法很保守,打得很沒有進攻型,一點都不像他的性格。 這一來二去的,姜默隱隱感覺沈朝文是在探他的底,壓根沒認真跟自己來,更多是在觀察。 第一局,姜默贏了,但贏得很沒有成就感,甚至還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第二局開始局勢就變了。 比球輸了,姜默丟掉開球權。沈朝文搶占先機后完全放開來打,越打越快,一點情面都不留,差點打了個一桿清臺。 姜默在旁邊面色凝重地看著這人,終于發現大事不妙。這絕對不是什么一般的水平,他打得比大多數人都好,甚至可以說很出彩。 第三局的時候,漸漸有一些人湊過來圍觀。 沈朝文打得很認真,動作極其標準,桿桿利落,而且有意思的是,他打得非???,刻意表演炫技一樣,這種打法觀賞性很強,快球的魅力就在于此,那種緊迫的節奏感能讓看得人心跳加速。 姜默被他的氣勢感染,開始認認真真應戰。 最后兩局,他是真跟沈朝文較上勁了,打得幾乎有些熱血沸騰。沈朝文太難應付,但這種跟強者對抗的感覺讓姜默覺得非常有意思,對手的情緒是能影響對局的狀況的,姜默越打越認真,越打越興奮。 最后一個球。 姜默抱著手站在他要進球的底袋邊上,看沈朝文打這個高桿。 這一球打進了,沈朝文贏,打不進,那自己就還有機會。 沈朝文比劃好角度,看準位置后,目光上移,盯緊姜默的眼睛。 他沒看球,而是看著自己,手臂發力,砰一聲——視線擦過的那一瞬,白球重重撞上黃球。 響得過份。這一桿其實沒必要打這么重,姜默合理懷疑,沈朝文是在挑釁自己。 這一球是盲打的,他很自信,球都不看。 周圍有人歡呼,還有人起哄,吹了幾聲口哨。 輸了,他沒給自己機會。 但姜默輸得心服口服,沒覺得自己丟人,技不如人,認就是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對輸贏倒沒很大執念,打爽了就可以。 他把球桿放回去,拿起邊上的酒一飲而盡,對沈朝文道:“輸了。愿賭服輸,答應你一件事,一定做到?!?/br> 沈朝文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把球桿放回去,說:“回去吧?!?/br> 出了那家店姜默才開始審他:“你是不是練過?你又給我下套是吧!” 沈朝文搖頭:“真沒練過,就以前放學了偶爾去玩玩。而且我更喜歡打斯諾克和中八,九球不怎么打?!?/br> 姜默一點都不信:“偶爾去玩玩?不像,我看你挺專業?!?/br> 沈朝文解釋:“沒騙你,就以前上學的時候偶爾玩玩。小地方你也知道,沒什么好玩的東西,我以前不愛玩電腦那些,偶然接觸了臺球發現喜歡,有零花錢的時候就攢著去玩兩局。我們那兒的臺球室環境不太好,烏煙瘴氣的,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去玩,怕我姥姥發現了擔心?!?/br> 怪不得。沈朝文這種性格,喜歡玩什么肯定也是會認真鉆研的,打得好很正常。姜默拍拍他的頭:“以前怎么沒約我打過?” “你每天忙著喝酒,哪有空跟我打臺球,你又不關心我的生活?!?/br> “……”姜默無語片刻,“我不關心?到底是我不關心還是你不愛跟人聊你的事兒?你成天擺一張冰冷的撲克臉給人看,我都怕關心你被懟回來一句管好你自己?!?/br> 沈朝文這次靜了靜,回他:“我不習慣主動跟人說這些,你以后多問我就是了?!?/br> 姜默這才滿意:“嗯?!?/br> 逛了太久,都有些累了,他們最后還是打了個車回去。 一起坐到后座,司機在前座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沒再說過話。 姜默發了會兒呆,沈朝文突然拍拍自己的肩,問他:“不靠嗎?” 姜默立刻把腦袋偏過去靠住他,想了想,問他:“我輸得起,說話算話。說吧,要我答應什么事?” 沈朝文說:“那次我去巴黎,你們慶功宴結束,我陪你從第九區走出來,在路上遇見一只貓。之后下雨了,你拉我去淋雨。淋了會兒雨太冷了,我們打了個車回去?!?/br> 姜默點頭:“嗯?!?/br> 沈朝文道:“當時在車上你說了一句法語?!?/br> 姜默點頭:“嗯?!?/br> 沈朝文道:“告訴我是什么意思,告訴我這個就好,我想知道?!?/br> 靜了靜。 其實他本可以要別的。一個承諾的范圍很大,但他沒有強人所難,不要別的,要的是一個答案。 “是一句臺詞?!苯\實道,“意思是,跟你在一起,我感覺很溫暖?!?/br> 說完,他用法語又講了一遍,聲音很輕,很緩慢。 其實那部片子里有更多詞語漂亮的臺詞,但當時前一晚拉片,姜默只記住了那句樸實無華的——你讓我覺得很溫暖。很簡單的一句臺詞,不算詩意,一開始也以為不會記得。 可那天淋了雨,確實太冷了。姜默靠著沈朝文的肩膀,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那句很簡單的臺詞。當時也沒想到什么情啊愛的,沒有很復雜的想法,只是覺得,靠著他很溫暖。 明明是個很冰冷的人,可靠著他,居然覺得很溫暖。 可能是把僅有的一點溫暖都給自己了吧。 說完那句話,他們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司機在前座靜靜開車,帶著他們路過這片柔軟的夜色。車里沒什么聲音,司機沒放歌,沒人說話,一切都靜下來了。 姜默閉上眼睛,感受著一種沒有語言的溝通。他把右手放到沈朝文膝蓋上,微微攤開,沒去看,只是用身體感受著……對方把手指嵌進來,慢慢地跟他十指相扣。 下車后,他們牽著手走進去,沒像往常一樣拌嘴,都奇異般地沉默下來,感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他們的房間在二樓。 上樓梯,進門。 關門那一瞬間,他被沈朝文壓著肩膀死死按到門上。燈沒開,表情都模糊著,放大的是呼吸聲。姜默攬住他的肩,捏捏他的骨頭,硬邦邦的。再往上一點,扣住他的后腦,往自己的方向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