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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禍水 第76節

    這話雖在理,可丫頭聽見,未免有些心涼,“姑娘不瞧瞧去?”

    “好都好了,我還去瞧什么?”

    話講得意冷心冷,可熬到夜里,綠蟾到底有些不放心。睡在枕上半日,死活睡不著。帳外銀釭微動,窗前秋雨復敲,點點滴滴,似如舊事凄涼不堪聽。

    她嘆息一聲起來,朝羅漢床上喚丫頭,“替我打個燈籠,去瞧瞧他吧?!?/br>
    丫頭撐著黃綢傘,前頭打著燈籠,冒著夜雨送她往何盞屋內。恰值何盞未睡,開著窗在案上看書,瞥見院中一點微弱燭光,驀地把心提起來,眼巴巴望著那點微光行近。

    到廊廡底下才看清,是綠蟾!里頭穿著桃粉抹胸與同色的鮫綃裙,外頭罩一件醬紫素紗大氅,縹緲之態如一縷月魂降世而來。何盞忙擱下書,迎到外間拉開門,“你來了?”

    驚了綠蟾一下,沒理他。丫頭收了傘,見一個傻兮兮地只顧著笑,一個面色如煙不說話。便調和一下,“姑爺不請姑娘進屋坐坐?”

    “噢、對,進屋坐!”何盞忙邀,一只腳跨出門檻,待要攙她,又謹慎地蜷了手,朝屋里擺出袖,“進屋吃茶、進屋吃茶?!?/br>
    丫頭暗推了綠蟾一把,綠蟾跌了一步,叫何盞順理成章地攙住進去。丫頭朝門里稍稍招手,把屋里兩個伺候的小丫頭一并叫出來,悄么聲息闔了門,遣散她們,撐開傘走入夜中。

    暗黃的綢傘面上,密雨濺著纖細的水花,且憑它,幾度月隱,幾度秋涼。

    ————————

    1宋 秦觀《鵲橋仙.纖云弄巧》。

    2唐盧照鄰《長安古意》。

    第71章 碎卻圓 (一)

    夜雨靡靡, 顯得屋里的寂靜有些纏.綿。綠蟾頭回來這間房,忍不住四面細看。爐篆熏煙,簾攏靜掩, 臥床上一床薄被,一個枕頭, 什么多余的都沒有。

    何盞在后頭跟著她, 像等待先生檢閱的生員,老實得有些可憐。只待她落到書案后頭的梳背椅上,他手忙腳亂地倒了盅茶來,“你吃茶?!?/br>
    正好窗戶里掠進風,有些涼, 他又忙著要關窗,“下著雨有些冷?!?/br>
    綠蟾輕柔的嗓子卻響起來, “別關,我有些熱?!?/br>
    “怎么會熱呢?”入了秋, 白天還熱,夜里的風一日比一日涼。今夜下雨,愈發冷些, 連何盞也穿了件稍厚的軟綢道袍。他摸摸她的袖口, 有些潤, “叫雨潤得濕了, 哪里會熱呢?把我的袍子披一件在身上?!?/br>
    綠蟾恐他大驚小怪,忙改口,“是有些悶, 不要衣裳, 片刻就干的?!?/br>
    何盞不敢深勸她, 只怕又惹了她生氣, 搬了根杌凳在書案側面坐,“你夜里還咳嗽么?嗓子還疼不疼?藥都是吃著的?”

    一連好些話,問得綠蟾心里發酸,點著頭,“我好些了,你不是日日都問著丫頭的?”

    何盞訕笑,“問是問,只怕她們不留心,夜里你咳嗽,她們恐怕沒聽見。你自病了,就不大愛麻煩人,夜里睡起來要吃茶,也不愛叫丫頭?!?/br>
    說到這里,綠蟾又像與他置氣,又像與他撒嬌似的,瞥著筆架上掛的一排粗細不一的筆,“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我拖拖拉拉的總不見好,成日請大夫吃藥,煩這個煩那個的。一日兩日尚可,時日久了,免不得招人抱怨,又何苦去討這個嫌?簫娘與泠官人搬了家,他們屋里還不叫人伺候呢,無非是丫頭們去掃洗掃洗,送送東西,從不在跟前侍奉?!?/br>
    “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焙伪K發起急,稍稍欠著身望她,“你不比伯娘,你是從小叫人侍奉著長大的,身子難免嬌貴些?!?/br>
    綠蟾又灰心,“是嚜,我是個無用之人?!?/br>
    何盞愈發急了,一把攥住她擱在案上的手,“這是什么話?誰敢這樣想你?你是這家里的獨一個奶奶,倘或哪個下人敢給你臉色瞧,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對我說,是不是有人趁你病了給你臉色看?”

    窗口里吹著涼絲絲的風,他的手卻似火鉗子一般guntang。綠蟾抽一抽手,他便有些失落地放了。綠蟾一點不忍心上來,對著他笑了笑,“并沒有誰給我臉色瞧,只不過是我病里喪氣的話,你也當個真話聽?”

    他又笑了,有些書生氣的靦腆,“只怕有一點真,你不肯對我說?!?/br>
    綠蟾怨懟他一眼,“還說我呢?你自家不也是有事情只顧瞞著我,不對我說。你挨了父親的打,卻叫上上下下不對我說一個字,連母親那頭,也叫她瞞著我?!?/br>
    聞言,何盞忽然一陣驚天動地的高興,彷似一場山雨,鋪天蓋地洗刷了他心頭長期的陰郁。他細觀她的眉目,含著對他的擔憂。他知道,這場山雨,也洗凈了他們之間微妙的嫌隙。

    他有些鼻酸,復去抓她的手,“都好全了,真的?!?/br>
    “去床上趴著,叫我看看?!本G蟾不放心,帶著氣想,他這個人,最會瞞人了!

    何盞笑著,曉得躲不過,只好一行解衣裳,一行往床上去。綠蟾擎著一盞銀釭跟在后頭,等他趴在鋪上,她也拂裙坐在床沿,放低燈照他的背。

    緊實的背肌上多了好些落了痂的新疤,白白的縱橫著。綠蟾伸手撫一撫,“疼不疼?”

    “早不疼了?!焙伪K在枕上笑,有些無所謂。

    靜了一會,他疑惑地翻過身,見綠蟾握著絹子搵淚,小臉顯得越發慘淡。他忙撐起來,稍稍踟躕,還是摟過她,“真不疼,業已好了大半個月了?!?/br>
    綠蟾歪在他肩上,淋淋漓漓的,與屋外的雨水一齊收了眼淚。何盞摟著她伶俜的骨頭,好似一葉浮萍,無依無靠地落在他懷里。他想了想,不由提起本該避忌的話題,“打發去看岳父的人還沒回來,想必你日夜提著心。大約是在哪里絆住了腳,明日我再打發個人去,你放心?!?/br>
    “這時候,大約已走到漢陽府了?!?/br>
    “算一算大約是?!焙伪K橫見雨住,摸見她袖口還是半潤半干的,便道:“我送你回房去,換身衣裳,仔細受了寒?!?/br>
    綠蟾卻覺得潤潤的貼在身上,很是清爽愜意,把臉在他肩上又貼一貼,“我今夜睡你這間屋里,不回去了?!?/br>
    風拂動燭火,也拂開何盞醉心的笑意。好容易熬到了這個時刻,他一斂從前放肆的態度,變得格外小心謹慎,饒是這樣,情.動起來,也免不得有些不留心。

    綠蟾在他浮動的肩頭,望見窗外的月,云翳正散開,滯留點點斑斕,好像月也被他撼碎似的。

    月圓兩日,便是中秋,簫娘耳聽八方,不知哪里聽見綠蟾與何盞和好的事,大早起便高興得送東西去賀。一通忙活,比自家過節還cao勞幾分。

    下晌綠蟾抽出空,打發跟前丫頭過來謝,“我們家里也忙,來了好些親友,少不得往屋里探姑娘的病,姑娘自然也少不得應酬她們。又要開席了,亂哄哄的,因此不得親自過來,叫我來謝你費心。你們如何過節呢?”

    簫娘滿心歡喜地將人邀在榻上,眼睛里迸著好奇的精光,“嗨,我們家就這幾口人,加上管家丫頭們,吃飯聽戲也就算混過去了。綠蟾是與何小官人怎樣和好的呢?僵了這樣久,兀突突的卻又好了,難不成你們老爺打重慶府回來了?”

    “哪有這樣快?雙腳走呢!這會只怕才到漢陽府?!毖绢^在屋里脧一圈,沒瞧見席泠,搭過腦袋去笑,“姑爺挨了老爺的打,姑娘心疼了,大晚上去探望。兩口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姑娘肯先去了,豈有不好的?”

    說到此節,又xiele氣,“只是一樣不好,那天夜里下著雨,叫水汽一潤,風一吹,姑娘又添了幾分病?!?/br>
    “哎唷,那得趕緊請大夫瞧瞧?!焙嵞锼貋碛行┬奶蹡|西,這會卻思想,還是綠蟾的病要緊。送丫頭出去,就順道尋了晴芳男人,叫取些阿膠叫丫頭帶去,“這還是江寧新任的縣令沈大人家送的,好東西,你帶回去奶奶吃?!?/br>
    何家不缺這些,丫頭卻深謝簫娘好意,領了她的情,珊珊辭去。簫娘送她到角門上頭,又折返回來,遇見請的小戲班子進園子來,看了他們一會,仍舊回院里去。

    席泠在林間木臺子上歪著看書,簫娘悄聲過去,預備嚇唬他一下。誰知還沒走近,席泠翻了一頁書,眼也沒歪地笑了,“踩得樹葉子沙沙的,還想嚇誰?”

    “哼,”簫娘鼻子眼睛皺一下,“就你耳力好!”

    她踅到臺子上,由他兩臂間鉆進去,仰著臉,“要開席了,咱們在水榭內吃飯,小戲在橋上唱,映著水和月,又好聽好看的!”

    “嗯?!毕龅瓚?。

    簫娘在他懷里翻個身,背欹在他胸膛里,往天上望。這時復歸黃昏,天色靜悄悄地暗下去,又沒到要掌燈的地步。林里的風涼下來,月有一圈淡淡的輪廓,像個白玉鐲子,她高高地舉起手,妄圖將手腕穿云戴月。

    手腕被席泠捉住了,他穿著墨黑的袍子,松松散散地露著大片胸膛。簫娘忙爬起來,拿了炕桌上一塊甜瓜給他吃。席泠淺咬一口,便搖首,“你吃?!?/br>
    “我不吃,就吃飯了?!?/br>
    未幾晴芳來喊,水榭里玳筵鋪陳,簫娘與席泠過去。席泠對過節一向是淡淡的,只是簫娘愛喧囂,少不得奉陪。闔家圍在水榭里吃飯聽戲,賞月坐花,只是上無老下午下,好似總缺少一些團圓的氣氛。

    鬧到近二更,倏聽門上拿了個貼進來傳話,“老爺,是虞家老侯爺的帖,說是他們家在秦淮河包了艘船賞月,咱們離得近,請老爺過去吃盅酒?!?/br>
    席泠接了帖一看,落的果然是老侯爺的私印,心里卻有些疑惑,鬧到這地步還肯請他?

    簫娘識不識字的也湊過腦袋來瞧一眼,旋即搡他一下,“你去嚜,橫豎就這幾步路,人家下帖請,不好不去,你說是吧?”

    席泠心存疑慮,回房換了身衣裳,獨自打了燈籠,跟著虞家的小廝往河道上去。中秋佳節,行院畫舫格外熱鬧,許多官貴人家包了船夜游賞月,鬧得管弦喧天,笙笛縈繞。

    迢遞的星河底下,虞家的船泊擠在小碼頭上,富麗閎崇,掛滿清燈,里頭卻只得露濃與兩個丫頭。原來露濃借佳節賞月的名頭出來,以她祖父之名下了帖給席泠,料想他不敢不來。

    又趁這會空隙里,使喚船上家丁去買這個買那個,一時倒都將人打發干凈了。這廂站在檻窗內,朝外看臨近的船只,向丫頭指,“你瞧那是都察院秦大人家的太太奶奶們不是?”

    丫頭跟著瞧,不近不遠的,是秦家的幾位太太奶奶,在席家的喬遷宴上認得的,“是,她們大約也包船賞月?!?/br>
    左右船只,好些官貴人家,一個個夜燈輝煌,像團團圍困的流言陷阱。露濃自甘落入這個陷阱里,等著盼著。

    恰好這時候席泠登船,踅進艙內,外廳無人,又往內艙,只見清清爽爽的一席酒菜,并不見虞老侯爺。正疑惑,但見露濃由折屏后頭繞出來,穿一件天水碧對襟立領長衫,月魄的裙,淺淺的顏色,像縷水里浮上來的魂。

    她素顏端麗地福了個身,“大官人別見怪,倘或不說祖父請你,你必定不肯來。我只好借祖父他老人家的名,請官人過來一坐?!?/br>
    驀地將席泠心驚一下,遙遙朝窗外頭脧一眼,見虞家幾個家丁遞嬗上船,外頭交了東西與丫頭。丫頭拿著進來,到席上篩了兩盅酒,福身請席泠,“泠官人請坐?!?/br>
    席泠只在原地,把那席上兩副碗筷酒具望一望,剪起手,“不知小姐請我來,是為何事?”

    “沒事就不能請你來坐坐了?”露濃握著柄扇,遮了下半張臉,露出一雙風情婉媚的眼睛,隔著半丈看他,“今日佳節,家中客多,好不吵鬧。我不愛熱鬧,在家坐不住,想這里風光正好,到這里來賞月。又想尊府離得近,便請了你來,你在家大約也正嫌吵鬧?”

    她站在半丈開外,似有隨刻要跨出腳來的架勢。席泠警惕著,窗外斜一眼,見遠岸煙火緩慢梭行,啟了船了。

    他稍稍拱手,也不留甚臉面,“承蒙小姐厚情,只是小姐千金之軀,背著家人與我個男人在船上,恐怕有辱小姐清名。席某不好多留,先行一步?!?/br>
    幾不曾想,露濃正是安了心棄聲名不顧,笑了笑,“我既請你來,還顧忌那些做什么?”

    說話間,她向前走了幾步,把矜持拋在身后,來掣席泠的袖口,“坐下說話呀,就這么傻不愣登站著,成什么樣子?”

    席泠不露聲色地退步抽身,欲望外去。卻聞身后露濃變了副嗓音,凄凄淡淡的,像附近船上的蘇笛,“你走出去,我可就要嚷起來了?!?/br>
    “嚷什么?”席泠轉回冷眼。

    露濃咬一咬下唇,有些難以啟齒。席泠立在屏風旁的側影,巍然堅固,很是可靠,叫一個女人,身不由己地軟了骨頭,千回百轉地,總想挨近了靠一靠。

    她默了一會,拿出破釜沉舟的決心,終又啟齒,語調俏皮,又帶著淡淡威懾,“喊你色膽包天,輕薄無禮?!?/br>
    話音甫落,將席泠與她自己,皆嚇了一跳??审@嚇過后,卻似有隱秘的暗流由她心里淌出來,細細地,泄著她常年積填的什么。

    席泠皺斂額心,一聲不吭。露濃又笑了,語調轉如先前的柔和有禮,“我不過是要你陪我坐坐,大家說說話?!闭f著,添了些委屈,“你還向來沒有機會好好跟我說說話呢?!?/br>
    她用“機會”為他開脫,好像他是因為沒機會才對她冷漠似的。為他開脫,也是為她自己開解。

    船離岸越來越遠,席泠進退兩難,只得站在原處,輕薄的眼皮子一剪,態度有些輕蔑,“我與小姐有什么好說的?”

    露濃蓮步輕移,徐徐行近,在他蔑視的眼皮底下,他漠然的目光扎進她華麗身.體里的,刺.痛.又快樂。不知為什么,她被他看穿,反而格外坦然起來。好像自己本來就沒廉恥,甚至恨不能,解下那些閨秀小姐的教條做派,袒裼著站在他面前。

    但那終歸只是心底隱秘的思想,面上,她還是千金之軀的小姐,也是應當矜貴的女人。她朝席上擺扇,儀態謙謙地請他,“說詩書禮樂,說當今局勢,天南海北,什么都可以說?!?/br>
    席泠毫不動容,一句沒言語,似乎沒話同她說。她又不禁有些凄惶,有些口不擇言,“說說你為什么,不能愛我?真的,請你由衷地講一講,泠官人,我自己怎樣想都想不明白?!?/br>
    她仍然要加“不能”二字,固執地將他的“不愛”套上個情非得已的緣故,好像有些身不由心的苦衷一般。

    席泠卻是半點苦衷也無,甚至變了臉色,眼色一度比一度難看與不耐煩,“我也說不清,但你一定要問,我只能告訴你,你對我來說,像錦繡繁榮的人世,處處皆是軟紅香土,瞧著很美??晌仪宄?,這只是人間的一個障眼法,是虛構的。天下還有餓殍遍野,浮尸千里。我這個人,不大喜歡浮華的假象,我還是比較喜歡實在真相?!?/br>
    瞧,他如此睿智,輕易就看透了她。露濃向著檻窗款步前走去,緩慢得仿佛掙掮著一把情枷恨鎖,抱著微冷的身體斜倚在窗上,“這世上分得清什么真假?我不懂,我哪里不好?連個簫娘也比不上?”

    可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對了。她軟紅香土的皮.rou底下,的確是荒蕪。她飽讀了詩書,從書卷里知道國土的大小,山河的秀美,甚至連說不清的感情惆悵,詩書里也有相應的詞句描繪。

    但那僅僅是別人的描繪,事實上,她走過最遠的路途,只是從北京到南京,在車轎里,透過一扇雕花木窗打量天地,天地如此窄。她經歷的一切變遷,都是別人的故事。她的日子安穩得乏味。

    席泠實在不能體會她龐然的空虛,只是當提起簫娘,他漫不經意的眼里凝了神,說出的話也坦蕩,“人與人怎么去比較?不能相提并論。倘或非要有個答案,那簫娘在我心里無人能比,僅僅是在我心里,但足夠了?!?/br>
    正巧并行的船上,秦家的幾位奶奶太太在窗畔賞月,瞧見了露濃,正要招呼。露濃悄無聲息地在唇上比了個手勢,轉過身凄愴地凝望席泠。

    他仍屹立在山水淡雅的屏風旁,臉上的笑意,仿佛散場后空空的戲臺,繁華似途徑他身邊的一縷風,他始終落寞又澹泊,對一切無所謂。所以他不知道,他殘酷的、刀鋒似的言語,格外打動著露濃。

    她終于領會,她愛他,像愛一段久遠歷史中神秘的傳說,他是轟動過、最終又零落的故事。她愛著他,仿佛自身也就化為了這段傳奇的一部分,轟轟烈烈地參與隨他,大起大落地傷過與痛過。

    她是享受傷痛的,傷痛起碼飽.脹。

    席泠將話說得明白透徹了,就朝綺窗上望一眼,“請小姐叫船靠岸,我家中還有要緊事,恕不奉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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