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
這次,她沒有閃爍其詞,沒有刻意低聲。 她親自為白月笙收拾了行裝,親自送他離開濱州治災營地,目送他遠去。 這一次,不知安危如何,在京中,她幫不到他什么,但濱州這一塊地方,她一定要守好,守好孩子和家人,不讓他有任何后顧之憂。 白月笙離開后,每一日都會和藍漓有書信聯絡,以報平安。 不久,進了京城,書信聯絡便斷了。 九門戒嚴,便是藍漓的星閣在京城之中蟄伏多年,也傳不出任何消息。 京中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皇帝和太后在西京卻按兵不動,藍漓總覺得事情不像是她聽到的消息里表述的那樣簡單。 藍漓心中十分不安。 可沒有任何消息,即便是局勢詭異,她也不敢輕舉妄動,悄悄派了千煙想辦法溜進京城之中,探聽情況。 “可萬一進不去怎么辦?”彩云也是神色沉重,“我也覺得這次的事情沒這么簡單?!?/br> “偌大的京城,那么多的人,即便是九門戒嚴,總也會有進出的時候,即便是進不去,只要傳了消息給千沙,她就一定會想辦法將京中情況傳出來的?!?/br> “還是小姐想的周到?!?/br> 藍漓可笑一聲。 周到? 連肅親王都失了消息,她心里哪來的周到可言?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王妃,公主找到了?!?/br> 藍漓一震,連忙轉身,正見戰英帶著一個身著素衣,仙姿楚楚的少女站在賬外,不是白笛又是誰? 她似是吃了些苦頭,衣衫是破舊的布衣,長也隨意編了辮子,用布包包好,臉色有些憔悴泛白,頰邊垂落幾縷絲。 “七嫂,真的是你——”即便早知道戰英是七嫂身邊的貼身武婢,但沒見到人,終究無法安心,此時瞧見藍漓,心中激動無法抑制,“我沒想到……” 她話沒說完,卻腳下一軟。 戰英和彩云連忙將人扶住。 “路上有人跟蹤圍布,公主吃了不少苦頭,想必是累的過了?!?/br> “嗯?!彼{漓順手捏過她的腕脈,確定只是疲憊過度,才松了口氣。 這時,驚聞消息的藍爍急急忙忙的趕來。 看到白笛這樣,他免不得十分擔心,在藍漓再三確定沒事之后,才半揣著擔心,讓人安排白笛去休息。 這也算是這一些日子以來,唯一能讓大家稍微寬心的消息了。 這幾日,小思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也不笑鬧了,整日里乖巧的很,乖得藍漓都在想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至于家軒,則端著小大人的樣子跟著藍爍身邊,學習一些治災的事宜,只是空閑下來的時候,卻總是下意識的皺著眉,看著京城的方向。 此時,又是這樣。 藍漓不免嘆息一聲,“別擔心?!彼?,家軒長大了,這是在擔心阿笙的安危了。 “爹已經五日沒消息了,娘?!?/br> “我知道?!?/br> “我也想不擔心,可我……”家軒垂下頭,“我聽到你昨晚和彩云姨說的話了,你什么時候出?” 藍漓滯了滯。 昨夜,她和彩云瞧瞧商議過,阿笙久久沒有消息傳來,她已經等不下去了,她必須親自進京去找一趟才能安心,沒想到卻被這孩子聽到了。 “明日一早?!彼{漓沉默了會兒,道。 “娘親是自己去嗎?” “嗯,帶的人多,目標太大,容易被人現?!?/br> 家軒抿著唇,低頭一會兒,“那我照顧好meimei,娘親便去吧,不要擔心我?!?/br> 藍漓喉頭澀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其實想和娘親一起去的?!奔臆幷J真道,“但我……我太小了吧,幫不了娘親什么忙,說不準還會壞了娘親的事情,總要有人照顧meimei啊,我來照顧,我會保護好meimei,舅舅,還有祖父祖母的?!?/br> 他笑著,態度平靜,言辭認真。 小小的身子一下子也感覺偉岸起來,隱約有白月笙的影子。 藍漓摸了摸他的頭。 “娘相信你?!?/br> …… 第二日一早,天還灰白,藍漓帶著彩云啟程進京。 這一次走的隱秘,除了家軒算著時間起床來送,別人毫不知情。 藍漓免不得又交代了家軒一些。 家軒吶吶:“娘親什么時候也變成了這么一個愛嘮叨的人……快走哦?!?/br> 藍漓無語,“那我走了,你照顧好meimei?!?/br> 告了別,藍漓帶著彩云出了營地,走入灰白晨色。 “meimei?!?/br> 一聲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響起,藍漓腳下微微一滯,“大哥?” “要走也不告訴大哥一聲?!?/br> “我必須回京去?!彼疽詾榇蟾珀P心公主傷勢,必然不會分心留意她的動向,今日是最好的時間,沒想到…… “京中雖危險,但你有你的牽掛,你要去,大哥必然不會攔你,只是有件事情,大哥想了想,還是覺得告訴你一聲比較好?!?/br> “什么?” “是關于玉海棠……” 藍漓下意識瞳孔微縮。 “你應該記得,那段時間,明秀公主時?!瓱o事便來見我,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她和那個貼身護衛胡漢的對話,話中意思,是找封少澤救治了一個昏睡不起的病人,當時還以為是在說明妃,如今想來,救得那個人是玉海棠了,你是知道玉海棠的,那個女人,為了報仇,什么事情都做得出,這一次京城里的事情,多半跟她有關系?!?/br> “我了解,多謝大哥提醒?!彼{漓深吸口氣,“這一次入京,就將所有的事情一并解決了?!?/br> “meimei沒有懂我的意思?!?/br> 藍漓愣了一下,“還請大哥明說?!?/br> “玉海棠原是楚彎月,對王爺的心思,誰都知道,她無論是要報仇還是要如何,終歸不會傷害王爺,但meimei……一直是她的眼中釘rou中刺,她這一次的昏迷,是因為meimei和王爺阻攔了沁陽王前去救她,只怕這次她對meimei的恨意越的深厚?!?/br> 藍漓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明白藍爍的意思了。 莫非,白月笙已經被他們控制住,最終的目的,就是想將她引過去? “可她即便是恨我,卻不會對阿笙做什么才是,有沁陽王在——” “你倒是信得過沁陽王?!彼{爍眸中帶著憂慮,“人是會變得,在努力了無數次得到的只有絕望之后,你覺得一個人的心性會不會改變?!?/br> 藍漓心中一沉。 白月辰……這么多年連番的變故,當真也的確是能磨掉了一個人的心性……雖然在長青舍那件事情之后,阿笙和白月辰之間聯系漸少,但藍漓卻知道,阿笙心中其實對白月辰的情義分毫沒減少過,只是隱藏的深了罷了。 毫無防備的阿笙,對上心性已變的白月辰,還有一個內心陰暗出手毒辣的玉海棠…… 藍漓不敢想下去。 她不斷的安慰自己,白月辰不會做出傷害阿笙的事情,楚彎月還那么喜歡他,也不會做出傷害阿笙的事情,可她卻完全無法安心。 “meimei……”藍爍握住藍漓肩頭,“一切只是大哥猜測,你也不必太過擔憂?!?/br> “……嗯”藍漓艱難的點頭,很快穩定情緒,“我走了,大哥照顧好這里?!?/br> “去吧,大哥知道?!彼{爍又道:“等濱州水患之事平了,我會想辦法——” “所有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br> “為兄知道了?!?/br> 晨曦起,藍爍目送藍漓和彩云的身影消失在營地之外的草灘上。 這一次出行隱秘,藍漓一路走得也十分低調小心,但又不敢耽擱時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京城附近早先置辦的莊子上。 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不得休息便召了千煙過來。 “京中現在情況怎樣了?可有王爺的消息嗎?” “只知道王爺入了宮一趟,之后沒出來。京中也是自從前些時日開始九門戒嚴,但到底具體生了什么事情,屬下想了好多辦法,都探聽不到?!?/br> 藍漓本就透著幾縷疲憊的眉心霎時緊皺。 “沒有消息?”要知白月笙原在京中消息網密布,便是宮中也有戰閣七星之一的戰瓊,怎么可能一點消息都傳不出。 “是,這京城如今就像是鐵桶,圍的密不透風,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鼻熌樕弦猜冻瞿厣裆?,“京中如今是人心惶惶,所有的王公重臣也全被軟禁在家中,但屬下瞧著,有些針對靖國公的意思?!?/br> “怎么說?” “被封禁在家中的王公很多,但只有靖國公府上,衛祁將軍親自去了一趟?!?/br> 衛祁! 藍漓想了一會兒,“幫我想辦法,我要見衛將軍一面?!?/br> “這……”千煙怔了一下,彩云直接不贊同道:“不行,現在誰知道京城里面到底怎么回事?貿貿然去見衛祁,萬一打探不到王爺的消息,反而自投羅網怎么辦?” “彩云姑娘說的是?!鼻熞驳?,“屬下以為還是再探探虛實的好?!?/br> “可王爺一直沒有消息,我實在擔心……”藍漓皺著眉頭,“這京城之中,如今我都不知道還有誰是能信得過的……不然這樣吧,先想辦法進京,探探虛實再說?!?/br> “是?!?/br> 在京城周圍又是兩日耽擱,幾人終于想到了辦法,進京去了葉府宅邸。 之所以去葉府,藍漓也是多番考慮。 在這京中,其實比葉靜美能信得過的人要多的多,比如趙太傅父子,肅親王,比如陸泛舟,但那些人的目標都太明顯了,只怕早已經在監控的范圍內,自己一出現,就會被人現。 葉府到底是被白月川護衛的地方,即便如今京中這般情況,整個葉府巍然不動,只是巡守的護衛比尋常要多了許多。 藍漓被那個脾氣火爆的竹星安排在了一處客房,見到葉靜美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漸沉,她從剛下過雨的青石板路上走來,整個人看起來纖細了不少,身上穿了一襲素娟紗衣,越襯的臉色有些蒼白。 到了近前,藍漓還未說什么,倒是葉靜美頗有些激動的迎上前來,“水姑娘,你怎么忽然來了?你可見到封先生了嗎?” 藍漓一滯,“沒見到,怎么——”因為方才下意識的扶持,她的手正好捏到了葉靜美的腕脈。 藍漓眼眸之中閃過幾縷驚異。 “水姑娘?” “沒見到?!彼{漓回神,“他不是一直在京中嗎?何時離開的?”按理說,葉老爺子已經是病入膏肓,身邊一刻也離不開人,這樣的時候,封少澤怎么可能貿然離京? 葉靜美面露震驚,“可他說……”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臉色忽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接著,艱澀一笑,“還是我太天真了些?!?/br> 藍漓此時關心白月笙的事情,也無心再去思忖別人的事,安慰道:“無論如何,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你……”她遲疑了一下,想著懷孕的事情,到底該不該說,但看她穿戴和周圍人的樣子,卻似乎是不知道,便又忍了下去,“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避無可避的……” “我知道?!闭蛑辣軣o可避,所以才更加難受。 “京中情況如今這樣,水姑娘忽然進京是為了……”葉靜美調整了下情緒,才問道。 “王爺進京有些時日了,一直沒有消息,所以我親自來看看,這京城之中,能信得過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彼{漓淡淡說罷,又問:“你可知道忽然難到底是為了什么?” “不知道?!比~靜美搖頭,“一點征兆都沒有,但這次的事情瞧著倒像是和那位明妃以及衛將軍有很大的干系……” 明妃已死,有干系的那便只剩下衛祁了。 但封閉九門這種等同于謀反的事情,一身浩然正氣如衛祁,為何也會做?是忍無可忍? 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后,藍漓去看了看葉老爺子,由竹月親自送著回到了暫避的地方。 “難道是當年用情至深,所以如今才——”彩云大膽猜測。 星閣在手,她們想知道的消息,除非有人挖空了心思的隱瞞,還沒有查不到的。 當年定遠將軍,妻子,和衛將軍之間,曾有一段難以明說的感情牽絆。 藍漓搖搖頭,“不會?!毙l祁是什么人,如果說是用情至深忍無可忍,只怕也早就忍無可忍,又豈會等到現在,那么,是有什么讓他不得不難的原因? 藍漓微微蹙著眉毛,“思來想去,還是要見衛祁一面的?!睉{空臆測,實在對事情沒有任何助益。 千煙也點頭道,“見是要見的,看怎么見,什么時候見?!?/br> “你有主意?” 千煙道:“是,明妃歿了之后,因為身份的緣故,被葬在了帝陵之中,但屬下卻知道,凌王蕭明謙卻想辦法將尸身在葬入帝陵之前換了出來,后來衛將軍現此事,他執意依照禮制,但凌王又是不放,當時斷龍石已經放下,衛將軍無奈,只得各讓一步,將明妃尸身火葬,骨灰交給了凌王,有些隨身物件,衛將軍親立了衣冠冢,就在梅映雪那衣冠冢的邊上,明日逢七,依著將軍的性子,一定會去祭奠?!?/br> 藍漓點點頭。 “既如此,今晚早些休息,若能傳出消息去,讓在外的星閣人手留心一下封少澤的蹤跡?!?/br> 她這么久都沒聯系過封少澤了,到底是什么人假借她的名頭辦事? 第二日,依舊是綿綿細雨。 藍漓和千煙坐在樸素的馬車內慢慢前行,聽到有士兵巡查的聲音,馬車外車轅上坐著的是星閣的人,一副憨厚老實鄉下人模樣,很快便應付了過去。 馬車搖晃,過了這一個關卡。 彩云和千煙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千煙道:“衣冠冢在城外,衛祁將軍還以別名為梅將軍和明妃在大相國寺立了牌位,近日京中事態緊張繁忙,又是下雨,他不會繞道城外,而是去大相國寺祭奠,我們這便往相國寺那邊過去?!?/br> “嗯?!彼{漓點點頭。 馬車車簾經微風一吹半掀而起,街道上的人本就不多,因為京城如今的人心惶惶,變得越的稀少起來。 有幾人也是三兩成群匆匆忙忙。 她看著那淅淅瀝瀝的雨,眉間平靜,可心中卻越的不安擔憂起來:“阿笙……” 到底在哪?好不好?安全不安全…… 千煙和彩云對看一眼,極有默契的住了口,如今,安慰也已經變得無力。 馬車很快到了大相國寺,因為京中變故影響,這里人也極少,只有數的過來的幾個香客。 藍漓很平靜。 平靜的上了香,填了香油錢,然后抽了一支簽。 她雖在這京中也算得上貴人,但平素深居簡出,又做了簡單的易容改裝,也不怕人認出來。 藍漓沒讓那解簽的和尚幫忙,而是將簽收了起來,轉到了后面供香客休息的小庭院。 隔了會兒,千煙來報,“將軍到了,只帶了一個副將,一個年青人?!?/br> 藍漓手心一緊,起身,“走吧?!?/br> “是?!?/br> * “靜怡廂房,檀香繚繞,周邊都似乎籠罩在佛家慈悲氣息之中。這樣的環境,總是那么容易讓人陷入回憶和沉思,不可自拔?!?/br> 驟然響起的女音,讓沉思之中的衛祁驚覺回神,手也按在了腰間刀柄之上,卻下意識的停住。 若來人要取他性命,他早已沒有拔刀的機會。 沙場征戰多年,他素來戒備心強,不想竟也有今日沒有防備之時。 “是你?!彼D身,看著那個即便變過裝也無法掩蓋內斂風華的女子,“你怎么來了?” “將軍明知故問?!?/br> 衛祁壓下心中驚詫,抬眸看向藍漓之時,已經恢復了原有的沉穩和鎮定,“你可真夠大膽的?!?/br> “我知道這一次京中王公都被將軍嚇到了?!彼{漓面色平靜,實則心中還是有些不安,“試問素來正直嚴明的鎮國將軍居然做了這種等同于謀反的事情,他們怎能不吃驚?我不知道將軍為何這樣,我也不想知道,這京中現在如何以后如何,我也并不關心,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白月笙現在在哪?” 若說衛祁剛才驚詫于藍漓的忽然出現,此時已經開始有些贊許她的膽色了。 “華陽王也算心懷天下心懷百姓,沒想到他的王妃,居然會說出這樣三不管的話來?!?/br> 藍漓心中一跳,“他在哪?” 衛祁道:“大事抵定之前,你見不到他?!?/br> 藍漓心中飛速的思忖這簡單一句話中蘊含的信息,一,白月笙性命無礙,二,如今京中的“大事”可能和白月笙有關。 什么大事?謀篡皇位的大事? 阿笙嗎? 絕不可能。 “他怎么了?”藍漓耐著性子問道。 “離京吧,你是見不到他的?!?/br> “他是我夫君,我要見他為何不能?” “不能便是不能?!毙l祁看了藍漓一眼,言辭懇切而認真,“先離京吧,等事情結束,王爺自然會去接王妃回京,如今王妃待在京中,也不過是徒增危險,別無益處?!?/br> 藍漓沉聲道:“什么事情結束?” 衛祁沉默以對。 藍漓嘲諷的扯了扯唇角,“難不成我家王爺會和衛將軍密謀造反不成?” 這話,說的過了,是藍漓氣惱所致,也是激將之法。 果然,話才剛落,衛祁的臉色就變了。 “怎么,被我說中了不成?”藍漓緊接著道,“即便真的是,如今京中都在你們控制范圍之內,為何不讓我見我家王爺?難不成你們將他怎樣了?!” 后面一句,藍漓不禁聲音冷。 她都已經來到了京城,為何不讓她見到人,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衛祁面色微變,“今日我放你走,是念在你膽色過人,又不是什么心術不正之人,若是別人,可就不是這么好說話了?!彼ы鹕?,“此事終歸與王妃無關,王妃還請速速離去,我可以保證,王爺必定毫無傷的回到王妃身邊去?!?/br> 衛祁說完這話,開門往外,不再多言。 門口處,一柄軟劍橫在他面前,“王妃?” “不得對衛將軍無禮?!彼{漓吩咐一聲,千煙收劍回鞘,只能目送衛祁離去。 彩云迫不及待的進來問道:“可說了什么嗎?” “沒有?!彼{漓搖頭,“雖沒說什么,但說的話卻是耐人尋味?!?/br> 彩云剛失落下去立即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提起精神,“說了什么了?” 藍漓喃喃:“若是別人,可就不是這么好說話了……哪個別人?” “小姐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千煙卻將她拉住,不讓她打擾藍漓思考。 主仆三人上了馬車,雨下的大了起來,但藍漓分毫也不敢耽擱,命人回去。 葉府是非之地,若是封少澤還在府上,葉靜美至少鎮定,或可相助一二,但葉靜美那般心神不寧,她也不愿再葉府久待,所以當晚就讓千煙找了一處隱秘的星閣暗樁,暫且充當落腳點。 一回到住的地方,藍漓立即吩咐彩云去探查當初和玉海棠有所牽連的那處賭坊。 “時過境遷,只怕也找不出什么東西來?!鼻熑滩蛔〉?。 “總比坐在這里等著要好,對了,宮中戰瓊聯系到了嗎?” “沒,放了訊號,但一直沒人跟我們聯系,我記得當時戰英說過,宮中戰瓊那部分勢力,王爺送了給沁陽王了?!?/br> 藍漓沉默下來,“如今,誰都不能信了?!庇绕涫乔哧柾?。 屋中歸于沉默。 “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隔了會兒,千煙皺眉低問。 “或許,和那個東西有關系吧?!?/br> “什么?” “遺詔?!?/br> 藍漓垂眸,當初,那遺詔放在楚家祠堂隱秘處,白月辰企圖用遺詔換玉海棠一條命,卻被白月笙搶先一步拿到手中,也因為那件事情,兄弟之間本就微薄的關系越的緊張起來,后來,白月笙賠上了更多,將手中勢力送了出去,也將遺詔一并還了回去。 如果有遺詔在手,再加上這兩年來白月川治下嚴刑峻法,以及爆出當年涼州之災的事情,再稍微加一點點情感上的催化劑,便是讓衛祁也有了這么做的理由吧? 可…… 要謀反還是扶立,總要有個在風口浪尖上的人,這個人是誰?沁陽王嗎? 那個,清華出眾,悲天憫人,什么都不放在心中眼中,不舍得傷人分毫,即便是被傷了也苦苦咽下的白月辰? 藍漓下意識的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可不敢信,不代表事實不存在。 “如果藍少爺說的那個被封先生救了的人是玉海棠的話,那這件事情就可以說的過去了,她那么陰暗,那么恨,只怕是什么都做得出來,要威逼或者脅迫沁陽王做點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藍漓點頭,“所以我們不能走,動用所有的人手去找王爺的下落,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是要去找,包括王府和藍家,工部,這些我們平素最熟悉的地方,知道了嗎?” “屬下明白?!?/br> “人要找,動靜要小?!彼{漓又交代一聲。 “是,可要傳柴公子過來一趟?”錦繡坊和如意這幾年在京中也有不少的耳目,還有改制之后的煙雨樓。 藍漓搖頭:“不了,讓星閣的人動手便是,對了,可查到肅親王在何處嗎?” “查到了,老王爺被軟禁在肅親王府之中?!?/br> “王府……那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去王府一趟?!?/br> …… 肅親王府是太祖建朝之初著重工為肅親王專門建造,受太祖庇佑,如今肅親王被軟禁府中,那些圍困的人也不敢太過接近王府,只是在王府外圍嚴密監控,讓里面的人不得隨意進出。 如此,倒讓藍漓幾人束手無策,在王府附近等了整整一日,臨近午夜的時候,才乘著倒夜香的下人出府混了進去。 下了幾日的雨,空氣有些潮濕。 藍漓對肅親王府也算了解,很快找到合適的路徑,接近了老王爺所居的主院,遠遠地,就聽到里面傳來氣急敗壞的罵聲,“老夫不吃,趕緊端走?!?/br> “不端?” “老夫砸了它!” 接著,是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之后,肅親王的聲音變得越的憤怒而氣急敗壞。 藍漓和千煙對看了一眼,沒有遲疑,乘著伺候的仆役進進出出亂成一團混了進去,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主院里間內,肅親王老神在在的躺在榻上,嘴里還在高聲氣罵著,可看著藍漓主仆二人的視線卻帶著幾分戲謔,一邊罵人,一邊將手邊的銅壺給丟了出去。 “都給老夫滾!是想氣死老夫不成?!” 隨著一句怒極的聲音,所有仆從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下睿涯和肅親王。 肅親王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脛骨,瞥了藍漓一眼,“愣著干嘛,還不過來坐?” 藍漓一陣無語,“您早知道我來了?” “那么臭,老夫要是聞不到才怪?!泵C親王頗為嫌棄的說著,“先去洗洗吧?!?/br> 藍漓臉色訕訕,她的身上現在的確不那么好聞。 等洗了澡出來之后,已經是半個時辰的事情了。 藍漓換了一身清爽的素衣,走上前去,“您早知道我來了?”話問出口,她忽然住嘴,想起進來前后的事情,莫不是……“是您安排的?” “不然呢?”肅親王沒好氣,“不讓你進來,還不知道你在外面磨蹭到什么時候去,好了好了,別廢話了,找到白月笙那小子沒?” “沒……”藍漓心情瞬間沉重,“想了許多的辦法,一點消息都沒有……” “該找的地方都找了?” “嗯?!?/br> “也沒給你留下丁點的消息嗎?” 藍漓搖了搖頭。 肅親王捋著半長的胡須,“以他的性子,他是絕對不會讓你這么擔心的?!?/br> 藍漓的心越的沉了下去,這一點,她又何嘗不知道? 她吸了口氣,穩定心神,“現在只剩下皇宮和沁陽王府了,其他地方我都找過了?!?/br> 這兩個地方,也是她暫且沒辦法進去的地方。 肅親王沉思了會兒,“星閣在宮中是有暗線的?!?/br> “不是說沒有?”藍漓怔了一下。 “有的,即便年深日久些,但星閣的忠誠不需置疑,只是你接手星閣那么久,卻一直沒認真研究過這星閣的網絡,所以沒留意到吧?!泵C親王嘆了口氣,“心性這東西,果然不是說變就能變得,你表面上再怎么的精明睿智,骨子里其實還是個懶散的?!?/br> “我——” “好了,老夫讓人去聯絡,想辦法查探一下是不是被困在了宮中?!?/br> “嗯?!彼{漓點頭應了一聲,又道:“您說……京城這一遭,會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肅親王沉默了一下,意味深長的道:“上一次京中如此緊張,還是明宗繼位的時候呢?!?/br> 藍漓心中似乎掉入一顆小石子,激起層層波浪,淺淡漣漪,除了對白月笙的擔憂,還生出一份不可置信。 難道。 白月辰真的—— “哎?!泵C親王嘆息一聲,“別磨蹭了,趕緊走吧,晚上守衛沒那么嚴密,否則過了三更,驍騎營開始巡視,被現還不知要怎樣?!?/br> 藍漓認真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可驍騎營的卓北杭還有鎮國大將軍衛祁,都不是會趨炎附勢的人,怎么就……” “衛祁那老兒嘛,的確不會——” 肅親王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傳來高聲傳唱:“衛將軍前來拜會肅親王爺?!?/br> 藍漓和肅親王一老一少對視一眼。 藍漓立即轉身到了里面,等換了一身粗使婢女的服飾站在廳堂角落的時候,衛祁也到了。 衛祁穿著暗灰色常服,同色深服,髻束冠,走路的步伐看起來也似乎少了往常的凌冽氣勢。 屋內燈光灰暗,藍漓也站的較遠,看不清楚他臉上神色。 只見衛祁走上前去,便笑道:“老兄,這么晚了還沒睡?” “老兄?”肅親王冷哼一聲,“將老夫在此軟禁,老夫卻不知道這也算是兄弟之道?” “事急從權,你也是幾朝元老了,如何能不懂得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放你在外面,我實在不放心?!?/br> “把我關起來你就放心了?!”肅親王低聲壓抑著怒氣,“我遠離朝堂多少年,你們要做什么事情與我何干?就是變了天,也和我沒關系?!?/br> 衛祁嘆了口氣。 肅親王冷聲開口:“你是來干什么的?要是來唉聲嘆氣,就趕緊走,老夫累了,要睡覺!” “你這脾氣……”衛祁無奈一笑,擺擺手,身邊副將將兩只玉壇放到了桌面上。 衛祁道:“喝兩杯吧?!?/br> “老夫戒酒了!” 衛祁當是沒聽到,徑自取了兩個杯子倒了酒,很快整個屋子酒香四溢,并將杯子送到了肅親王面前,“嘗嘗?!?/br> 肅親王冷了半晌臉,卻也沒有過分僵持,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各自端酒,很快一壇就見了底。 “今年這天氣多雨,晚上卻是悶熱悶熱的?!本坪ㄖ?,衛祁低笑一聲,“那年和晴姑娘夫婦告別,也是在這樣的季節里,卻沒想到,竟是永別?!?/br> “你喜歡她,別以為我不知道?!泵C親王冷哼。 “是啊……很喜歡……” “跟她說去,別告訴我?!泵C親王又喝了一杯。 “她死了?!?/br> 肅親王端著酒杯的手一頓。 “受盡凌辱,羞憤自盡?!彼似鹨槐?,咽下。 肅親王沉默良久,“你想給她報仇?!?/br> 衛祁答非所問,“無論我做什么,她都回不來了?!彼槐又槐暮?。 良久,肅親王長嘆一聲。 他是衛祁多年老友,當年之事,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衛祁和那晴姑娘,原本是傾心互許,只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卻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