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陛下怎么說？”

    “這事情，皇后還沒有勸上幾勸，一時半會是成不了的。只是如果皇后娘娘不同意，承恩公可不會上書請愿……陛下到底和皇后娘娘是結發夫妻，到底不同旁人，只等水到渠成了?！绷周髦H為得意，“不如叫萱姐兒嫁去承恩公府，也好讓皇后娘娘放心?！?/br>
    “萱姐兒……豈不是高攀了?！贝蠓蛉擞行殡y，眼睛一轉，忽然問道，“你從不關心萱姐兒的婚事，怎么今日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林荀之點點頭，“我今日得了消息便前去拜會恩師，同恩師說了來龍去脈。我們同皇后牽絆的還不夠，不如同承恩公府結親。只是我最后一個嫡女已經嫁去翰林家了，當時我便道苦于承恩公門檻高貴，怕庶女不足以匹配，你可曉得恩師是如何說？”

    大夫人搖搖頭。

    “舐犢情深，”林荀之猛地吸了一口氣，“萱姐兒同林妃娘娘血脈情深，生得也像，倒是我著相了?！?/br>
    “是了，若論模樣，萱姐兒同林妃娘娘生得像了個七分。只是萱姐兒到底是農戶里抱回來的……”

    林荀之擺擺手，“可巧皇后的弟弟前些日子妻子難產死了，如今正是鰥夫一個。承恩公府的門第，說來還是萱姐兒高攀了?！?/br>
    “不曾想找了姑娘回來，還能有這樣的用處?！贝蠓蛉搜陲棽蛔刃牡南矏?。

    “正是如此，只等此事定了下來，你著手安排起來，好好教導一番，磨一磨萱姐兒的性子。前頭留下了兩個孩子，俱是世家之后，傲氣非常，萱姐兒忍讓是少不了的，莫要小家做派，壞了和氣?！?/br>
    大夫人推了他一把，“有我在，你且放心?！?/br>
    兩人商定了此事，便借著林蔚之的拒絕，大夫人客客氣氣地派人送了儀程，讓陳文生趕緊走人了。

    陳文生拿著劉縣令的拜帖，客客氣氣地登門，不曾見到林侍郎，又被大夫人客客氣氣送走了。

    但是儀程厚重，倒是讓他十分感念。京城米貴，居之不易，能得一筆錢安身可是極難得的了。

    林嬌娘的婚事定下后，南康伯公子王僉又登門了。

    王僉和蔣玉昆有幾分相似，都是嘴甜的，只是王僉出手大方許多，每次來給林嬌娘送土儀，連帶著jiejiemeimei都有些小禮物。

    “莊子上的蓮子取了欣曬干的，我特意給你送來了。冬日里炭火燒的喉痛，喝點蓮心茶就舒服了?！?/br>
    林嬌娘接過來，“派人送來就是了，怎么你還親自跑一趟?！?/br>
    王僉嘻嘻一笑，“蓮芯這種，怎么好叫旁人來送?！?/br>
    林嬌娘這才反應過來，臉色一紅，“你又說胡話了?！?/br>
    “jiejie不愛聽，我日后不說便是了?！蓖鮾L又眨了眨眼，十分委屈。

    林嬌娘斜著眼睛看著他，倒叫他看得心中火熱。

    “好jiejie，晚幾日我要去獵場，你若是有空，不如叫上jiejiemeimei同去，我打了獐子來給你吃?！蓖鮾L小心思作祟，故意哄她去。

    “哪家獵場？”

    “長公主的獵場，里頭還養了許多花鹿，可好玩了?！蓖鮾L頓了頓，見她也感興趣，連忙道，“我這就找我娘，拿帖子請jiejie們同去?！?/br>
    林嬌娘也知道長公主的帖子難得，咬了咬嘴唇道：“倒也不必多人，兩張就好了?！?/br>
    “好嘞?！蓖鮾L應了下來，屁顛屁顛樂呵呵地走了。

    王僉的親娘的確長袖善舞，很快就拿了兩張帖子來。

    林嬌娘帶著李平兒用一張，又叫李平兒拿了一張帖子給林質慎，讓林質慎帶著九郎林質壘一塊去。

    “三郎他們成了親，可不好再去這樣的花會了，正好咱們姐妹一塊去?！绷謰赡镱D了頓，到底有些羞澀。

    李平兒念著她的好，知道是特意尋王僉拿的帖子，連忙謝過，又挑了一對金燈籠墜兒給她。

    “這小東西有意思極了，你是在哪家買的？”林嬌娘來了興趣。

    小燈籠里一顆紅豆，走起路來叮鈴鈴叮鈴鈴的，煞是好看。

    “前些時候同月嫦jiejie去買翠面花兒，正好瞧見攤子上有這對，就買了下來?！?/br>
    林嬌娘握著那耳墜，低聲道：“一對兒玲瓏紅豆，這寓意倒是極好?！?/br>
    李平兒見她有幾分小女兒的癡態，又是好奇又是驚嘆，“六jiejie，你現在可同從前不一樣了?！?/br>
    林嬌娘嗤笑一聲，“又什么不同？”

    “我說不上來，總之瞧著……和五jiejie差不多?！?/br>
    林嬌娘臉色一紅，瞧見李平兒比自己還高一分，卻像是還沒開竅，一腔衷情不知道如何說，索性哼了一聲，扭頭便去老太太那里了。林葉兒尚且曉得討嫁妝，她林嬌娘還能輸了不成？也不看看誰才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姑娘。

    等馬會那日，林嬌娘梳著桃心髻，頭戴一支琺瑯珍珠流蘇發簪，胸前掛著赤金螭龍瓔珞項圈，瞧著溫柔文靜又富貴的模樣，同五姑娘也不差幾分了。

    “我瞧著有一條燒藍小花流蘇飾襯極了jiejie，正好配作一套?！崩钇絻嚎粗謰赡锏拇虬?，嘖嘖了兩聲，喚綠意去取。

    林嬌娘得了她的好，戴在發間，果然更添富貴，配著那支琺瑯珍珠流蘇發簪，藍中帶粉，別樣風味。

    “我又偏了你的好東西?！绷謰赡锬樕患t，看著李平兒頭戴鏨刻蝴蝶珍珠流蘇發冠，在肩膀上束發的地方，隨著步子輕輕搖擺。雖然簡潔，卻勝在鮮活，“要不多戴一些首飾，到底是長公主的馬會，富貴些也好叫人尊重幾分……”

    李平兒笑了起來，“jiejie，我連騎馬都不會呢，你還指望我在馬會上出風頭不成?！?/br>
    林嬌娘嘆了口氣，她自己也不會。

    兩姐妹攜手同去，卻不料馬會上變了模樣，一隊侍衛站在門口，好不威風。

    “是燕王殿下來了，你們注意些避讓?！绷仲|慎難得眼尖了一回。

    林嬌娘應了一聲，沒當回事。她林嬌娘要是真有本事讓燕王看上，還在林家老老實實繡花么。

    承恩侯府根基淺薄，自然沒有馬場。林質慎在弘文館學了騎射，難得有機會騎馬，自然拉著林質壘同去，說要教弟弟騎馬。

    李平兒有幾分羨慕，想要跟過去，卻被林嬌娘拽住了，“meimei，咱倆去看看長公主的汗血寶馬吧?！?/br>
    李平兒瞧見她笑得人比花嬌的模樣，心中立刻明白了，這是要遮遮掩掩見情郎??！她烏捂嘴一笑，瞇著眼睛說：“六jiejie，我想去學騎馬?！?/br>
    林嬌娘險些氣得血都要咳出來了。

    “不過我沒帶騎裝，還是先陪你去看看汗血寶馬吧?！?/br>
    林嬌娘這才回轉過來，小小地掐了她一把，“你這個小滑頭?！?/br>
    可汗血寶馬卻是看不成了，燕王陛下來此，故意哄著長公主拿馬做了賭注。

    前頭呼聲震天，不少女子都開始押注，盼著能掙一匹好馬。林嬌娘卻遠遠就看到了王僉在范叔問身邊，根本不往這邊來。

    林嬌娘哼了一聲，心里很是不痛快，“怎么搞的?！?/br>
    李平兒瞧著范叔問，心里明白了幾分，“估摸著是受了他娘的囑咐，來給范叔問抬轎子呢，一時之間怕是走不脫身?！?/br>
    林嬌娘聽聞是和婆婆有關，這才壓下了心中的怒氣，“罷了罷了，理他作甚，就是個呆子?！?/br>
    “我瞧著可不是呆子，咱們能坐到這樣的好位子，可見是人家用心了。雖然不能過來給你打招呼，卻體貼你，jiejie，你心里該要偷笑的啦?！崩钇絻和屏怂话?，低聲笑道。

    林嬌娘聞言，臉色變了又變，這才嬌嬌悄悄地看了王僉一眼。

    果不其然，王僉被這一眼哄得火熱，又使了銀子來，讓丫頭特備了兩份糕點送來。林嬌娘得了好。

    薛蓉遠遠瞧見了李平兒，躊躇了一番，給了她一個眼神，卻沒有過來。

    “唉，她們又玩這套了。眼里只有五jiejie，沒有我?！绷謰赡餁獾弥苯g帕子，“若是五jiejie不同我一塊來，都不愛同我玩?！?/br>
    李平兒瞧了范叔問一眼，“大概是因著王公子同jiejie你定親了，不好多來往了?；〞臅r候，薛姑娘不是和jiejie你十分熱絡嘛?！?/br>
    熱絡談不上，只是這個理由倒是不錯，林嬌娘的臉色緩和了許多，“既然如此，我也不去和她們沒成親的混一塊。你也是認得她們的，放心去打個招呼就是了?！?/br>
    李平兒一愣，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闪謰赡镎嫘膶嵰馓孀约褐\劃，如何好推卻？索性起了身，大大方方去找薛蓉了。

    “薛jiejie，別來無恙?！?/br>
    薛蓉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jiejie是在生我的氣了?！?/br>
    薛蓉這才哼了一聲，“我同你這樣的人玩不來，前些時候分明說清楚了，你們為何還……”她瞪了范叔問同王僉一眼，顯然是對王僉十分不滿。

    李平兒笑了笑，“我前些時候才學文，聽得先生說了個‘何不食rou糜’的典故。jiejie要是真風骨，今日便該連大長公主馬會的面子也不給的?！?/br>
    薛蓉臉色大窘，“我，我”

    “個人都有個人的難處，再說了，jiejie就不想從王家郎君那里打聽打聽消息?！?/br>
    薛蓉臉色一紅，到底給她小聲道歉，“是我著相了，好meimei，你有什么消息，快快同我說罷?！?/br>
    李平兒瞧了場面上一眼，笑道：“今日是馬會，在場的又有燕王，風頭哪里能給他呢，只怕又是一場空了?！?/br>
    那頭徐姑娘才笑了起來，“你倒是敢說?！?/br>
    “哪比得過徐jiejie仗義執言?！崩钇絻簲[擺手，“不如我們坐在同一處，那里挨著馬道，也能看清誰得了彩頭?！?/br>
    李平兒這番話說罷，幾個姑娘倒也沒那么大氣性了，一塊坐來了林嬌娘那里，祝賀她同南康伯訂了親。

    林嬌娘得了這番恭賀，到底心緒平靜多了，拉著幾個姑娘，看起了馬會。她們幾個都愛詩文，又是小官家的女兒，不擅長騎馬。

    反倒是賴宛蘊這等大小姐，有了大展身手的場合。她們家中有馬場，平日里也練馬，真到了這個時候，倒也能換了騎裝，英姿颯爽地上陣。

    這次馬會，連柱國公家的千金卿明珠也來了。

    她是柱國公最小的嫡親女兒，老蚌生珠，特特取了個明珠一樣的名字，兄長嫂子同長輩一般看她長大，難免多幾分偏愛，因此她在玩上面，可比賴宛蘊厲害許多，眼看著就是奪魁首的熱門人選。

    那頭侍女提著花籃子，讓這些姑娘選誰會中選。

    薛蓉第一個便選了卿明珠，“旁人我不知道，但騎馬的本事啊，卿小姐在京中可比不少男子還厲害?！?/br>
    徐姑娘也想選卿明珠，只是瞧見卿明珠的籃子里金瓜子都要堆滿了，便道：“那我選賴小姐罷，她風姿綽綽，不輸卿小姐?！?/br>
    “欸，這位盧姑娘可是之前作鼓上舞的那位？”

    “說起來，我倒同盧姑娘有一面之緣，若是籃子空空的，可不顯得我不講禮了?！崩钇絻喝×艘话呀鸸献?，拋在了盧家姑娘的籃子里。

    徐姑娘笑嘻嘻地道：“說不得就給你買中了?！?/br>
    “你看，可是那穿紅的？”

    第58章

    果不其然，盧姑娘穿得一身正紅色，像是一朵怒放得鳳凰花。旁人的騎裝多在簡潔，即便金銀繡線非常富貴，卻也不弄裙子。偏她的騎裝不同，多了一層流蘇一般的折子，在馬上便如同春花怒放，何其奪目。

    即便看多了美人，也不得不贊一句，盧姑娘別有風情。她膚色雖黑，卻眉眼俏動，顧盼生姿，格外鮮活。

    “是她了?！崩钇絻嚎嘈σ宦?，心中道，平遠侯府出來的人，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薛蓉捂著嘴笑道：“哎呀，這回怕不是風頭又給她奪走了?！?/br>
    “我瞧著倒是好看，大概是關西的款式吧?！崩钇絻旱降捉o她辯白了一下，“各地風俗不同，也難得有這樣的美人?！?/br>
    “卿明珠怕是要不高興了，她素來是最好排場的，今日騎裝不如意，只怕要鬧一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