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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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璨昨天就到了,你要去找她聊聊嗎? 先不了,白斯桐了解自家表姐,她時差倒的慢,恐怕現在沒時間招呼我。 那我就先上樓,林深道,獲獎感言我覺得還要再改改。 白斯桐瞧著他這副模樣,挑眉,這么自信? 自然。 戛納電影節從五月九日星期三開幕到五月二十日隔一周的星期天閉幕。 林深自己去看了看片子,和相熟的國外導演聊聊天,在其中一天的黃昏時分去看了一部比利時電影。 那部電影的主人公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一生坎坷,但是對畫畫極有天賦,最終成為了畫家,畫下看到的鄉村景象。 太沉重了,而且艱難。 色調都難以明亮的自傳體影片,就算是從細枝末節中透出希望與張揚,依舊也會讓壓抑感充斥心口。 展映結束之后林深找了一個角落待著,忽然想要點一支煙,摸完口袋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不抽煙了,身上一支也摸不到。 就在這時,從旁邊伸來一只瘦削白皙的手,手上拿著一支煙,萬寶路。 林深沖著那只手向上望去,就看到了賀呈陵的臉。 林深接過煙,眼尾揚起一絲笑模樣,我來了好幾天,沒想到今天碰到你。 我也沒想到。賀呈陵這幾個字講完就不說話了,又拿了一支煙,用隨身帶著的打火機點燃,而后把打火機遞給林深。 林深這次沒有接,他叼住那支未燃的煙,逼近身體湊到賀呈陵面前,握住他拿煙的那只手,就著點燃。 按照平時,林深敢這樣做賀呈陵一定會把他一把推開,可是這一次,賀呈陵卻一點也沒有動。 被林深握住的手腕比剛才暖了些,這讓他低垂著眼眸去看彎腰湊在他面前點煙的男人。 林深眼睛微微闔著,在細細的煙氣中只能看清烏黑的發和白皙的皮膚,五官莫名的模糊不真切。 確實是世間獨一份的好皮囊好相貌,如果有相機,這里的每一幀都可以直接截下來,就算放在電影里,也是會被無數人銘記的標志性特寫。 看到吸煙室這里有人的時候賀呈陵原本沒打算過來,可是下一秒,他就被這個背影觸動。 他不是瞎子,認得出那是林深,只不過那是一個在他面前從未展露過的林深。他身上似乎攏著一層云霧,是灰暗的,如同灰燼一般的色澤。像極了剛才看的那部比利時電影。 所以他鬼斧神差地走過來,給他遞了一支煙。 林深將煙點燃之后并沒有得寸進尺,他推開一步靠在墻壁上,輕輕吸了一口煙,而后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煙圈。 無論是求學還是工作,賀呈陵都見過許多人抽煙,可能是他的錯覺,大部分人抽起煙來都會顯出幾分猥瑣,像是對欲望追逐不得而產生的惡疾。 可是林深不會,他甚至覺得林深抽起煙來很干凈,剝落鉛華,終于像個人模樣。 比起那些完美的人設,優雅的皮囊,賀呈陵更喜歡這樣的與眾不同,只有他一個人看見的林深。這種情感或許和賀呈陵自己那種變態的占有欲有關系,一想到有一份東西只屬于自己,他就忍不住鐘情不已。 林深抽了那一口之后就沒有抽,只是用手夾著香煙。你覺得剛才那部電影怎么樣? 賀呈陵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彈了彈煙灰,很壓抑,哪怕他給了我一個看似充滿希望的結局。 有希望才會壓抑啊,無所希望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壓抑為何物??ǚ蚩ú皇钦f了,你活著的時候應付不了生活,就應該用一只手擋開點兒籠罩著你的命運的絕望,同時,用另一只手記下你在廢墟中看到的一切。我看這部電影就是這樣。 賀呈陵輕輕哼了一聲,果然是喪王卡夫卡。他不是還說我們生活在一個惡的時代?,F在沒有一樣東西是名符其實的,比如現在,人的根早已從土地里拔了出去,人們卻在談論故鄉。他講的也不都對,比如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想柏林。那里依舊是我的根。 柏林。 這個詞也同樣觸動著林深的心弦。 那也是他的故鄉,他身上流著一半的日耳曼民族的血,比賀呈陵還多些。 十八歲以前,他也長期生活在那座城市里。 那里被勃蘭登堡州環繞,施普雷河和哈維爾河流淌過城市的心臟,哈弗爾湖泊群和米格爾湖水波蕩漾。古典宏偉有富有藝術氣息,曾經分裂后來又重新融為一體。 他在柏林愛樂樂團聽過盛大的交響樂,在博物館島欣賞過從希臘羅馬到19世紀的浪漫主義色彩,在猶太人紀念碑面前沉默佇立。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迷醉不已,心悅誠服。 沒有誰會不喜歡柏林,就算是戛納再迷人,也不能奪去屬于柏林的半分榮光。 他知道賀呈陵其實是在委婉地開解他,但只要人開口說話,怎么可能沒有掩藏一點真心? 所以林深蹲下來,單膝跪地,直視著賀呈陵的眼睛,講了一句德語―― immer dei, Kafka hat nicht mitgezhlt. 柏林永遠是你的故鄉,卡夫卡說了不算。 賀呈陵揚眉笑起來,也講德語,那些東西根深蒂固,哪怕他如今不怎么有機會碰,一開口也是毋庸置疑的柏林腔調。 Kafka hat das . Wer hat das Sagen(卡夫卡說了不算,那誰說了算?) 林深眉眼間蕩漾起笑意,語氣驕傲又篤定,Natrlich habe ich das Sagen.(當然是我說了算。) Felix,賀呈陵想起別人稱呼林深時用過的德語名,叫了一聲道,你未免也太自大了,誰允許你替柏林做主了? 他講完這句后,沖著林深吐了個煙圈,可是林深并沒有避開,而是在煙霧之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又是那種循循善誘的語氣,帶著微妙的嘆氣,Leon,不用他們誰允許,只要你允許就可以了。 賀呈陵這一次并沒有糾正這個不算親密的人應該叫他Leonhard而不是Leon這樣親密的稱呼,盡管他以前這樣糾正過無數的人。 畢竟幸運者遇到獅子,實在難以明確是獅子以人飽腹還是那個幸運兒去擁抱了獅子,然后拿體溫來溫暖他的皮毛。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君: (1)那部比利時電影的原型是比利時女作家多米尼克?羅蘭的《狂人》。我很喜歡她的《愛情日記》和《氣息》,她是我認為氣質很漂亮的女人。 (2)Felix 意思是幸運者。Leonhard意思是獅子。最后那句話就是隱喻了這個。 第37章 夜雨┃誰讓我腦子里都是你。 再后來他們又繞到了剛才那部比利時電影, 兩個人手上已經拿起了第二支煙。 林深覺得自己今天似乎需要傾訴, 這個畫家的故事勾起了他的虞生南, 讓他忽然間無法分明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屏障。 剛才那部電影里主人公是個畫家,在《涸澤而漁》里面,我也是一名畫家, 最愛飄揚在湖邊的蘆葦蕩,最遠處湖和天的分界限被模糊掉,暗色的云壓下來。我愛極了那樣的場景, 只要手上有筆有紙, 我就會畫下來。如果沒有,我就把它們牢牢記在腦子里。 賀呈陵注意到了他的用詞, 不是我演了一個畫家,而是我是一個畫家。如果不是他太敏感的問題, 那么這其中的差距,或許就是隱秘的危機。 他又吸了一口煙, 后來呢? 后來林深壓著聲音笑了笑,明天要展映,我就不劇透了, 你自己去看吧。 他雖然想要傾訴, 但剛才那一段講完就已經夠了,再聊下去,難免會聊到自己,何必。 而且他現在已經能分的清楚真實和虛假了。虞生南是虛假,賀呈陵是真實。 賀呈陵也笑, 放松下來的筋骨變得懶洋洋的,連煙草氣都呈現出一種溫柔感。合著你是來給宗霆當說客,邀我去看他的電影的。 林深垂眸去看他,語調又柔滑起來,剛才的一切被遮掩的干干凈凈,像是未曾存在過。不是給宗霆當說客,我只是想要你去看我的電影而已。 賀呈陵抬眼去瞧他,他原本想問林深你這么裝著喜歡我不覺得累嗎?又或者問你到底想從我這里獲取些什么?,可是在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他忽然覺得這兩個問題都無關緊要。 他們根本沒必要再將這些敞開了講分個清楚明白。他就算曾對這個人有過心跳加速的感覺,但是絕對不會真的動心,這只不過是看到美麗的事物的本能反應,林深不用想也是一樣。 他們不過是兩個百無聊賴的人,借一個動機來努力地讓自己的生活顯得有滋有味一點不至于發瘋。 只不過林深用的是虛情假意的迷戀,而他用的是不動聲色的接近。 所以賀呈陵最終只是在靜了片刻后道,好,我會去的。 林深自然不知道賀呈陵早已刨析清楚,他只是心滿意足于可以和這個人有更加親密的機會,去了解他,像是了解那副畫,那首詩,那篇樂曲和那只豹貓。賀呈陵,你現在已經不討厭我了,對不對? 不討厭,也沒多喜歡,我只是想贏你。無論是在《致命游戲》這個沒那么重要的綜藝節目里,還是在那個他和茍知遇打賭的新電影里,他都瘋狂地想要勝利。 I see,i e, i quer. 我來到,我看見,我征服。 凱撒大帝的名言就是他的人生信條。 林深并不介意賀呈陵給出這樣的答案,拿他以前撩貓逗狗的經歷來講,這樣已經是個不錯的局面。他完全可以從中得到他想要的。 當然,如果局面更好一些他會更加歡喜。 下一次錄制節目,我等你贏我。 賀呈陵揚了揚下巴,當然。 柑橘香,雪松味,煙草氣,三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成就了一種新的味道。如果有調香師在場,他一定會發現這些也是一種迷人的搭配。 下雨了。林深看著落地的玻璃窗,沒拿煙的那只手觸在上面,啞著聲音開口。 賀呈陵順著那只手的方向看出去,確實已經下起了雨。 濕潤的水滴沖刷樹葉,搖落白色的花瓣,激起塵土,是戛納久違的難得的五月的雨。 被副熱帶高氣壓帶控制的地中海氣候的夏天降水極少,這里向來干燥溫暖,這么一場就已經足以讓這片土地顯得與眾不同,像是觸動了某種叫做生命的東西。 很難得的一場雨,賀呈陵做出了和林深一樣的動作,他也把那只沒有拿煙的手放在了玻璃上,明明隔著一層屏障,卻好想能夠感覺到那種微涼。柏林當時也不怎么愛下雨,晴朗的天氣更多。 可是柏林從來也不會熱到哪里去,。林深接上他的話,平京熱起來可比那里厲害多了。 還沒到平京最熱的時候,賀呈陵笑,我記著有一年下午五點還能在路上攤熟雞蛋。 林深滅了煙問,要回去嗎? 回去。賀呈陵也跟著滅了煙,想起什么又問:你帶傘了? 他一個導演可以不那么注意形象,反正和那些背心短褲啤酒肚的同仁來說,他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不辣眼睛,可是林深是個演員,因為拍了法國電影在這里也挺有名氣,難保不會被拍到然后貼出來,雨一下,發型衣服全濕,哪有什么風度可言。 不了,我不喜歡打傘,這種大小的雨,不是正合適出去走走嗎?林深說完,便伸出手來,對著賀呈陵行了一個跳華爾茲時才用的紳士禮。 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嗎?林深邀請道,又用起了錄制《致命游戲――民國風云》時的稱呼,我親愛的,國王陛下。 榮幸之至,賀呈陵伸出手,不過卻不是搭在那只手上,而是直接拉過了對方的手腕,我高貴的,騎士先生。 雨不算大,但是足以打濕頭發和衣服,賀呈陵的墨綠色休閑西裝外套看起來還不那么明顯,但是林深的米色外套就很快出現了水印。 林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將那件外套脫了下來搭在手腕,只穿了里面的墨藍色襯衫。我記得當初有人給我提了句你最喜歡的作家是加西亞馬爾克斯? 如果周禾芮在這里已經會嘲諷自家老板的虛偽,明明就是他自己專門查的資料看的訪談和雜志,此刻卻說成順便和偶然,果然沒有人能比得過他這樣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不過賀呈陵可不知道這些,他將已經濡濕的發用手捋到后面,露出光潔的額頭,而后道:對。我最喜歡加西亞馬爾克斯。 因為《百年孤獨》?在《籍》在國內的首映禮之后,他們曾經探討過宿命的問題,當時賀呈陵就在《百年孤獨》的問題上據理力爭。 不,是因為《惡時辰》。 平和的小鎮忽然出現因為匿名帖而引起的殺人事件,鎮長帶領的調查下卻滿是暗流。 你喜歡他既有幻想的文藝世界又不忘現實家國的憂慮? 畢竟《百年孤獨》相比,《惡時辰》沒有蔚為壯觀的宏大格局,也沒有馬爾克斯標志性的魔幻主義。甚至于他的處女作《枯枝敗葉》都比這本更加具有馬爾克斯的風格??墒琴R呈陵偏偏喜歡這部《百年孤獨》的練筆作,那這應該就是最好的解釋。 其實有一個更加旖旎且具有浪漫情調的緣由讓賀呈陵從《惡時辰》開始喜歡加西亞馬爾克斯,但是賀呈陵并不打算將那個原因告訴林深,所以他只是道:你不覺得這就是孤獨嗎?無論是鎮長還是神父,政治上的獨裁者也好,精神上的掌控人也罷,怎樣高高在上,他們所有人都逃離不了那種命中注定的孤獨。 是的,很孤獨。林深未曾想過賀呈陵抓住的是這個點??苛餮兩吓_,得不到百姓信任最終甚至用殺人解決問題的鎮長,日夜禱告懺悔,充滿信仰卻無能為力的神父,戴上面具之后在庭院里隨地大小便的商人們,法官和理發師間關于政治現狀的對話,還有永無止盡的大雨和燥熱。 沒有什么比一個神經質的社會更孤獨的東西了。這樣的大背景,就注定會將孤獨感帶到每一個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身上。 賀呈陵又露出了那種帶著惡意的笑容,只不過這一次不再居高臨下,而是將自己融入其中??晌揖拖矚g這一點,所有人明明都已經扭曲到發瘋,偏偏還能裝出一副太平盛世歲月靜好的模樣。而且只要平衡不被打破,他們就可以永永遠遠地裝下去。多厲害,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