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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里頓住,本想著讓對方追問一句,以豐富言語的感染力。 然而對面兩人都是一臉冷淡,只好干咳一聲,干巴巴說下去:“第一樁,胡祭酒在妻子死后,表面上深為痛悼,終身不復再娶。不過當地傳說,他府中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尼姑常常出入。他到哪里去講學,都會帶上這兩尼姑?!?/br> 恒娘眨巴眨巴眼睛,遲疑了好一會兒,方說道:“當真?” 胡祭酒?美貌尼姑?她想了半天,委實很難把這兩樣事情聯系起來。 仲簡在她身后搖頭:“你想用這件事打擊他的聲望?且不說道聽途說,沒有根據,就算是真的,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罪過?!?/br> 曾泰嘆口氣,點頭贊同:“也是。所以,我還聽來第二樁事。胡祭酒的兒子早些年就因病去世,他那兒媳居然在丈夫死后有孕產子?!?/br> 頓了頓,語聲特別微妙地補了一句:“胡祭酒其時正在家中休養?!?/br> ???恒娘呆住了,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桌上,水花濺出老高。 她隨手一擦臉,眨兩下眼睛,實在忍不住,伸手指著他,結巴起來:“你……你想說什么?你在暗示什么?” 曾泰見自己的話終于得了應有的反應,十分高興,笑吟吟道:“野聞,野聞,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對吧?” 恒娘回頭去看仲簡,見他一臉如有所思的樣子,也不知在想什么,沒有回應自己的目光。 只好又轉過頭,看著燈光下曾泰那張方方的狐貍臉,耳邊回響起胡祭酒那日在講堂凜然的語句:“婦有孝義之道,即便是尊長偶有錯失,也當以勸諫為上。豈可告之夫君?” 門戶關得不嚴,一陣夜風吹進來,火苗搖晃,對面人影有些晃動,如在水紋中。 恒娘喃喃道:“不對,我不信。胡祭酒不是這樣的人?!?/br> 曾泰聳聳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這樣的人,不過,這說法可是實實在在的?!?/br> 恒娘一凝眉,忽然回想起他剛才的下作主意,懷疑起來:“不會是你故意散步的吧?” 曾泰哈哈一笑:“他兒媳無夫而孕,多半是真的。是不是他老人家做的,我怎知道?小報向來捕風捉影,就算夸大幾分,捏造少許,不也是常見之事?聽說薛主編此前也主持過小報,對其中玄機,應當比我更加清楚才對?!?/br> 恒娘顧不得替自己辯白,整個人都被這兩個小道消息震驚了。 使勁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搖搖頭;“你想用這樣的丑聞去攻訐胡祭酒?我覺得不好,胡祭酒的兒媳若是清白的,或是被迫的,或是另有苦衷,被你們這么無端冤枉侮辱,該如何自處?” 仲簡忽然截斷她的話:“恒娘,不妨讓他去試試?!?/br> 見她回頭看著自己,一臉不認同,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三個字:“宗遠陌?!?/br> 恒娘頓時恍然,哭笑不得。仲秀才當真是對宗公子執念深深,老想揭他的底不說,這會兒看到個燙手的山芋,迫不及待就想扔給他。 想了想,宗公子自己就是祭酒的學生,定然不會讓泮池新事刊載此事。在他手上了結,也好。 曾泰見他們同意,頗為得意,笑道:“既是兩位也認為可行,明日我就去找泮池新事。另外,還可請人潤色,編成話本子,散步到酒肆茶寮去,想必市井里頭是很受歡迎的?!?/br> 恒娘見了他搖頭晃腦的樣子,十分無奈,嘆氣道:“曾掌柜,你就算把胡祭酒害得聲名掃地,可倒下一個胡祭酒,朝堂之上也還有許多其他的圣人門徒,總不能把他們全都寫到話本子里去吧?” 曾泰也嘆氣:“原本是雙管齊下,如今只有這一條可行,我可也沒有別的法子了?!?/br> 恒娘看他一眼,心想:你倒也不用抱歉,本也沒指望你。 清清嗓子,說道:“曾掌柜,你放心。只要你們作坊給的工錢足夠吸引人,我這幾日一定讓周婆言替你們宣傳。雖說京城之中,遠水解不了近渴,并不能就替你招來織女。但大家多議論幾分,也是個好事?!?/br> 曾泰告辭而去。恒娘站在門口,望著他主仆二人的背影,忽然對仲簡說:“仲秀才,這人人品不咋地,出的主意也很不靠譜,可我瞧著他,卻很是喜歡呢?!?/br> 仲簡「嗯」了一聲,抬起濃黑劍眉,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整整一天下來,恒娘臉上終于難得的盈了笑意:“我想著,我的浣局,只能收兩個姐兒。多一個阿陳,都要勉強。城中雇女工的,多半如此??伤亲鞣?,能雇請成百上千個織娘?!?/br> 兩手從領口松開,朝空中比劃:“成百上千,那得是多少人呢?能不能把麥秸巷塞得滿滿當當?” “還有他說的,這一路,那一路,許許多多的作坊,若是都雇滿了人,無數的娘子在里頭做工,自己賺錢,自己養活自己,該是怎樣的景象?” 聲音里透著夜風蓋不住的歡喜,仰起頭,望著遠方:“聽太學的秀才們議論,朝廷正在西南拓邊,又經營南海。阿蒙說,宗公子上月特地進了西進之策,據說頗得朝廷重視,密院特地召了他去問對?!?/br> “只要有那些四季暑熱的島嶼,還有無數新的地方,新的國土,曾掌柜他們就不愁沒生意做,而女子們就會得到更多的機會?!?/br> 略略回頭,目光投向北方,聲音里有nongnong的悵然:“也不知阿蒙怎么樣了?她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會高興成什么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