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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遠山沒有動,只是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門房是我的舊仆,都有武功底子,即便是深夜也能看個一清二楚,他們都沒有見過傻奴出門?!?/br> 李遠山透過手指縫隙,露出了一雙紅腫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對面的付全。 “府內都找遍了,沒有。我已經報了官,你等消息就行?!?/br> 茶杯被放在桌上,發出輕輕的響動,李遠山恍如夢醒,“蘇家來搶人了?” 付全不置可否,“你太久不關注朝政了,朝廷現在抓jian細的手段比你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br> 一連三日,傻奴不見蹤影。 李遠山從最初的猜忌不斷變成了瘋狂尋找,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甚至不顧以前最讓他覺得難堪的路人眼光出去找人。 他去找傻奴最喜歡的小食鋪,沒有; 他去找和傻奴聊得很好的那家衣鋪,沒有; 他還去找總喜歡跟傻奴搭訕的屠夫家,沒有。 沒有,全都沒有。 李遠山站在路中央,天地都仿佛不存在了。 他家小孩去哪兒了? 他記得傻奴有個青梅竹馬,是青樓龜公的兒子,他也去找了,那小子皺著眉道:“又不見了?我陪你去找?!?/br> 蕭擎看著滿身雪泥的李遠山,那人面容憔悴,已經是三日滴水未進,看狀態跟瘋了也差不多,哪里還有往日大將軍的一點模樣。 “又?”李遠山喃喃,“為什么是又?” 蕭擎隨手拿起一個棍棒,以作防身用,“小時候傻奴太笨,經常被不懷好意的男人騙走,不過每次我都察覺及時,趕在壞事發生前找到她。丟了有一柱香嗎?” 難怪他如此淡定,原來這種事情在他的童年時常發生。 李遠山腦子嗡地一聲,已經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場景,干啞地說:“……三日?!?/br> “三天?三天?”蕭擎的心尖跟著一顫,“你做什么吃的?三天什么都能發生了!我有一次去晚了一點點,她衣服都給人扒了!你最好祈禱不要在亂葬崗或者窯子見到她!” 心思深沉的少年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轉身去找了他那個當龜公的爹,讓龜公趕緊去各大明樓暗館去找,又讓青樓里認識傻奴的姑娘去亂葬崗尋。 一陣刺鼻的脂粉氣從李遠山身邊擦過,他愣愣地扭頭,發現好多妖嬈風塵的女子急匆匆地上了馬車,有兩個年紀小的還握緊了彼此的手,眼中的擔憂不言而喻。 連青樓里最下賤的女人在聽到傻奴丟了以后都坐不住了,而他,傻奴的相公,竟然整整一天什么都沒做。 在這些人的映襯下,李遠山既狼狽又惶然。 他要失去傻奴了嗎? * 李家最陰暗的角落,常年不見天日的雜物間里,層層雜物堆積后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箱子內,小得讓人難以想象它能裝下一個成人。 傻奴蜷縮著身體躲在里面,空間逼仄,她不敢動一下,生怕一點點聲響都會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她時不時透過箱子上兩個小小的孔去呼吸,幾日沒吃沒喝的嘴唇已經干燥開裂,頭暈目眩的。 她在這里失去對時間的概念,不見日也不見夜,不知道過了多久。 黑暗完全籠罩了她,她是最怕黑的,在黑暗的環境中她總是會想起被那些討厭的醉漢圍住調戲的回憶,但她現在也只能忍受著這種折磨,不能出去。 她不想離開。 她忍不住落淚,相公要送走她,因為娘親害了他的一輩子。 他一定很恨她。 傻奴咬住自己的虎口,想要堵住自己的哭聲,卻又想起他曾經說過——如果你敢傷害自己,我就敢加倍讓你疼回去。 她收回了自己手,轉而把衣擺揉皺,塞進自己的嘴里。 她不會走的,就算死在這里,爛在這個箱子中,她也不會走的。 因為這里是她的家。 相公教會她什么是家,懂得了家的溫馨,卻又要拋棄她。 她從癡癡傻傻的傻孩子長成了敢哭敢笑敢愛的大人,親手教會她這一切的人卻不要她了。 李遠山嚴肅的臉浮現在她的腦海,他一板一眼地教導自己,又在夜里給了她無數的疼寵和愛語,給了她完整的名字,彌補了她童年時缺少的全部。 在她的世界里,娘親給了她生命,jiejie愛護她,而真正讓她從破碎的殼中走出來,勇敢面對生活的,是一直在牽引她前行的李遠山。 雜物間腐朽的木門被推開,傻奴心里一緊,趕忙屏住呼吸。 “汪!”大黃狗興奮地吠叫,歡快地跑向小箱子邊,對著里面的傻奴搖尾巴。 傻奴在心里默念:大黃,快回去,快回去! 李遠山盯著那個小小的木箱,眼睛都痛了。 他放在手心里疼的寶貝竟是在這么窄小的箱子里待了三天? 她大可以回到娘親的懷抱中去,卻寧肯藏在這里也不要離開…… 到底是誰比較膽??? 噠、噠、噠—— 拐杖落在地上的聲音如催命鼓一般響在傻奴的耳邊。 她頭皮發麻,相公來了,相公要送走她了! 蓋子掀開,揚起塵土一片,李遠山在飄舞的灰塵中看到了那具小小的身軀。 她以非常扭曲的姿勢縮在里面,狗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睛驚恐地看著如同山巒一般高大的他,嘴里還緊緊地咬著她珍愛得不得了的新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