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溪難過了很久。

    匡齊不知道怎么說。

    他想了想，問她：“還記得那場宴會嗎？”

    “幾個貴族小姐笑話你不知禮節?！?/br>
    很多人看不起她，畢竟她跟著一個被皇帝厭棄的母親，和平民走得很近，沒什么貴族樣子。

    恒溪記得：“后來太子哥哥把她們罵了?！?/br>
    匡齊給她夾了菜：“我只是，也想和他一樣有用?！?/br>
    和太子一樣，有權力，有地位，能護著你。

    “跟在太子身邊，剛開始，我也和你寫信，但是你總是把我當弟弟?！?/br>
    “我覺得，也許幾年不見，在你眼里我會成為一個男人?！?/br>
    這么長時間，確實把他們的關系拉遠了。

    恒溪甚至有些忘記了這個弟弟。

    直到后來再次相遇。

    她以為他對皇位野心勃勃。

    其實，他對她念念不忘。

    “若是太子沒有死，我想立了足夠的功勞，擁有權力后，向皇上求娶你?！?/br>
    后來的事情，他們都知道。

    太子死了，她被逼上了一個不合適的位置。

    而他，做出了一個看起來無情的選擇。

    但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們不再聊過去。

    匡齊說起了現在：“其實，帝國和晉國很像?！?/br>
    “官員不清廉，底層官員壓迫百姓?！?/br>
    “沒有活路的百姓發動了起義?！?/br>
    “皇權和百姓站到了對立面?！?/br>
    恒溪抬頭看他，明白他說得對。

    “我們兩個身處高位，沒有被壓迫，但天下很多百姓都在被壓迫?！?/br>
    “我會當個好皇帝，我想改變很多事情?！?/br>
    “好人就該好好地活著，壞人就應該得到懲罰?！笨稞R輕聲給她描繪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我想消除所有的壓迫、特權和不平等?！?/br>
    匡齊這樣說著，卻讓恒溪吃驚了。

    他是個理智冷漠的人，竟然會有這么理想化的想法。

    “這很難?！彼嬖V他。

    匡齊點頭：“我知道?！?/br>
    “但是，你讓我明白，每個個體都有幸?；钪臋嗔??！?/br>
    是很難，他總要試試。

    父皇在世時，匡齊沒得選，只能沿著死去的父皇的法子行事，也因此得到了大臣的認可，但以后他要走不一樣的路了。

    也許會有犧牲，也許會很緩慢，但他會努力，把世界往更好的方向推進。

    恒溪忽然原諒了所有。

    帝國給他是對的。她心中再無遺憾。

    飯后，他們出了門。

    匡齊說有些東西想給她看看。

    匡齊拉來了一個小驢車，讓她躺了進去。

    然后，他把被子蓋住她，又塞了塞被子角。

    “真可愛?！彼粗f。

    現在的匡齊，不像是記憶中的弟弟了。

    恒溪不想理他，覺得他有些輕浮，她側了頭，臉卻有些紅了。

    他們出了門，匡齊趕車。

    他們走了很久，終于到了一個地方。

    “江北?！?/br>
    恒溪下了車。

    他們走在街上，看人來人往。

    然后，匡齊停下來。

    恒溪不明所以，也站在原地，看到了對面的人。

    蔣年拉著一個姑娘的手，兩個人不管周圍人的視線，笑鬧著。

    那個姑娘笑著，偷偷把一朵花放在了蔣年的頭上，卻被蔣年發現，摘下來，扔向了那姑娘。

    那姑娘跑起來，蔣年笑著追上去。

    “采幽，”蔣年柔聲說：“不鬧了，輸給你了。再給憐娘買塊糕就回家吧?！?/br>
    蔣年和采幽拉著手，從恒溪身邊經過。

    他們走過時，在恒溪身旁帶起一點風。

    恒溪愣怔片刻，終于笑出來。

    “真好?！彼p聲喃喃。

    是啊，真好啊。

    蔣年活著，采幽活著，蔣憐也活著。

    每個人都幸福又快樂。

    恒溪忽然明白了，匡齊要給她的禮物。

    果然，匡齊走過來：“走，我帶你看看他們?！?/br>
    然后，他們去了邊疆。

    將軍府很難進，但匡齊做好了準備。

    他們自稱名醫，被邀請進了將軍府里。

    身材高大的大將軍，抱著一個穿桃紅衣裙的女孩大步走了過來。

    “神醫，”大將軍急切問：“我女兒的眼睛真的能治嗎？”

    恒溪看著他：“能?！?/br>
    然后，一點點大的嬌嬌，被放在地上，她有些怕，怯生生地不敢過來。

    恒溪蹲下身子，輕輕拉住她的手。

    嬌嬌若有所感，終于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

    恒溪把她擁在懷里，感受自己曾經待過的小小身體。

    她看了看嬌嬌蒙著白翳的眼睛。

    匡齊給她遞了一顆藥。

    恒溪把那藥放進嬌嬌的嘴里。

    “嬌嬌，吃了糖，就好了?！彼p聲哄她。

    嬌嬌含著糖，眼睛的白翳逐漸褪去。

    小女孩終于看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縷色彩。

    她立刻扭過頭去，看了身后的父親。

    “爹爹！”嬌嬌撲了過去。

    大將軍彎腰抱住了自己的寶貝，流出淚來：“我的嬌嬌啊……”

    他們在將軍府里留了些時日，便又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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