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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難日子,終于看見一個結束的苗頭。 這段日子不好過,晉恪現在難得的覺得有些盼頭了。 城外百姓日子應是好過了一些。 有時候,她也會去家外面看看。 但她不敢自己出去,而是跟了打鐵鋪子的小伙子一起。 有次,他們一起路過了談月樓。 晉恪記得這家,頻頻回頭看。 她看到有客人的馬拴在外面,小二端來了一大盆凈水給馬。 那馬尥蹶子,一腳踢翻了水盆。 小二立刻回頭,又端了一盆凈水來,水量很大,馬邊喝邊玩,也很明顯會剩下不少。 晉恪收回視線,這水,是很多百姓排隊在買的井水。 打鐵鋪的小伙子輕聲告訴他:“他們都是給貴人做事的,一定要伺候好,伺候體面,才能顯得他們酒樓的好?!?/br> “旁人家不能給馬喝整盆的水,他家行,這不就顯得貴重了嗎?!?/br> 這些道理,晉恪都知道。 但是,這錢、權,就真的把人硬生生分出了三六九等來。 他們還看到酒樓和一些豪奢的人家門口,守著一群人。 小伙子也知道:“里面的人吃完了,有時候就會把剩菜扔出來?!?/br> “貴人們說這是積德?!?/br> 晉恪沒說話。 看上去,用剩菜救人命,確實積德。 但再想一想,那些百姓,為什么會淪落到需要剩菜度日的地步?晉恪覺得那些所謂的貴人,可能積不到什么德了。 甚至,他們扔出的每一口剩菜,都是罪業。 桂娘早上做飯早,那些官兵還沒來,他們四口人還能坐在一起吃頓飯。 但午間,桂娘做好飯后,就把飯食分出單獨的一份來,給他哥。 因為午時,也可能有人來買水,許老板要記賬。 那三個官兵,一到中午,就有人給他們送飯。 送來的飯菜頗豐,比外面的百姓好了不止一點。 許老板說過,那些飯菜,有時候是商會的人送來的,送的是談月樓這樣的好酒樓的菜。 若說商會的人也是民的話,那當真是官民一家,其樂融融。 但很明顯,這時候,商會和官府的人,都不是民了。 他們高高凌駕于民之上。 沒有差距,也要硬生生制造出差別來,非得有點東西顯得自己高貴才行。 似乎,和常人一樣,就讓他們無法接受一樣。 為了這點子優越,他們寧愿耗光了其他人的命。 晉恪有時候也覺得這世間奇怪,明明都是兩個胳膊兩條腿的人,竟然那么不同。 有人就能日日珍饈飽腹,有人街頭搶殘羹。 那些人,明明已經足夠富貴,仍然覺得不夠。拼命壓榨百姓本就不多的小家產,把自己從大富到巨富,再到豪富。 若說貔貅只吃金銀,這些人連人命都吃。 她只看到,活下去艱難,而好人做不得。 那些順勢漲了價的商家,開得好好的,大賺了一筆,和商會、衙門都相交甚好。而總想幫幫別人的許老板,已經成了殘疾的許賬房。 晉恪回了家中。 桂娘又在廚房里做飯了。 她記得哥哥的傷還未痊愈,要吃些清淡的,所以先把哥哥那一份做好,然后再給鍋里的加些調料。 其實,桂娘還想加些青菜,但她不敢出去。 那三個衙役無所事事,整日坐在她家中,不是閑聊,就是打牌。 桂娘他們聽到那三個衙役閑聊了。 其中有一個的jiejie做了一個大人的小妾,靠著jiejie的枕邊風,他才成了衙役。 另外那兩個,之前也沒什么正事,混在街頭。 現在靠著家人和錢財,混了個衙役當當,其實也做不了什么。 官府其實用不了這么多衙役,更何況,這些塞進來的,不識字,也懶散慣了,做不了活,只找了人安排不用動腦子的事,讓他們做。 但即使是這樣子看著水井,他們也嫌枯燥,非要找點樂子來。 他們打了牌,有些乏了,坐在井邊又一大沒一搭的閑聊。 有一個磕了些瓜子。 嗑完瓜子,他往周圍一看,和同伴擠眉弄眼,然后丟進了水井里。 三個人一起哈哈笑起來。 有個正準備打水的,看到了他們的行為,敢怒不敢言。 許老板抬頭看了看,這房子,他最喜歡這口水井。 有水,就有活。 他一直都信這個。 但他的手殘了,房里還有個行走不便的meimei。 許老板收回了視線,低頭看著面前的記賬本。 桂娘做好了飯,晉恪一直在廚房陪她,飯好了,晉恪就端出來,送給了許老板。 許老板手不方便,晉恪便花了點時間,給他在桌子上擺好飯食。 桂娘又往剩下的飯里加了調料,拌了拌。 她想著哥哥的傷還沒好,今日特意燉了骨頭湯。 這骨頭,還是打鐵鋪的人送來的。 鍋蓋打開的時候,香味從窗飄出,她做飯手藝本就好,比一些館子還強。 現在為了給哥哥補身子,她花了大功夫,做出的比往日都要精細。 桂娘盛了一碗湯,放在灶臺上,待會讓狗花給哥哥端過去。 她放好碗,一抬頭,就嚇了一跳,窗口一個衙役直愣愣地看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