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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好起來的——如果她沒有好起來呢? 出去走走吧,鍛煉鍛煉就好了——如果只是這樣,那她為什么還要每個月花那么多錢去醫院開藥? 你只是一時想不開,以后就明白了——所以她的痛苦在他們眼里是如此輕飄飄嗎?如果她熬不到以后了呢? 葉清閉上眼睛,大腦不斷塞給她痛苦,她明明什么都沒做,渾身上下卻好像連呼吸都帶著疼楚。 這種疼楚沒有由來,每一秒都是煎熬。 葉清想要擺脫,但她找了半天,只找到一種解脫之法——死亡。 藥物已經沒用了; 朱女士和葉先生不會理解她; 安苓和秦鷗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而且她們還有自己的人生,她的病難以被治愈,她不能一直拖著自己的朋友。 至于言楚……葉清想起之前他對她說的那些話,他讓她相信他。 可她審視自身,發覺自己現在是如此的臟污,內心茍延殘喘的黃昏徹底下落,永夜籠罩,心上再也開不出一朵花。 而言楚呢,在她的心里,他周身都是皎皎流光,她是那么的在意他,又怎么敢給他展示自己滿身的死寂。 葉清輕輕攥著被子,目露絕望——死亡,只有死亡。 …… 入夜時,言楚發來晚安。 葉清摸著那幾個字,好像隔著屏幕摸到了他的手指。 她神情凄然,回復他:「晚安」 . 今年的冬天頗冷,到了今日,溫度已經降到了兩三度。 下午時,天上飄起了雪。 葉清是在聽見樓下小孩在“哇”了一聲,喊著“mama你快看,是雪!”時,才知道下雪了。 她走到窗前,也許是因為雪剛落下,雪花尚還細碎,世界也還沒來得及被覆上一層白。 紛紛灑灑,是滿城的風絮。 葉先生和朱女士已經出門,葉清不太想知道他們有沒有帶上傘。 這雪像是一個信號,葉清看了一會兒,慢慢穿上自己的衣服,在針織半裙和紗裙中糾結了一會兒,選擇了后者。 因為后者是她喜歡的墨綠色。 接著,葉清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 她先將它們梳至蓬松,然后挑起其中一縷,編上了和裙子同色的絲帶。 最后,她戴上圍巾,涂上自己最喜歡的一支口紅,拿起一把透明的長柄雨傘出了門。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不會繼續完成昨天用水果刀沒完成的事情,但如果她決定繼續,她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看的樣子結束這一切。 . 言楚在接到安苓的電話時,剛從抵達H市的飛機上下來。 學校那邊出了的情況,讓他離校的時間比預定的晚了幾天。 他本來可以坐直達的飛機,但聯想到葉清這幾天的不對,他還是決定先去H市看一看她。 見她一面就行了,也好安心。 手機上顯示著陌生的G市號碼,言楚本想掛斷,但他不知為何,還是按了接聽。 略顯焦急但還算鎮定的女聲從聽筒響起:“喂,請問是言楚嗎,我是葉清的室友安苓,你之前可能見過我……” 言楚略一回憶,想起了這個人。 他語氣禮貌:“是我,安同學,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安苓單刀直入,“我想知道,言同學你這兩天有和清清聯系嗎?” 事關葉清,讓言楚握著手機的手一緊:“有,但你為什么這么問?” 安苓盡量邏輯清晰地描述著:“前天清清跟秦鷗說她被欺負了要辭職,秦鷗一直在安慰她,秦鷗說清清那時候雖然有點難過但感覺也還好。 那是前天下午的事情,當天晚上秦鷗又給清清發了消息,第二天也發了,但清清從前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回復,秦鷗想起辭職的事,有點擔心,就來問我?!?/br> 前天……言楚很快將信息對上,意識到前天是葉清沒有說“晚安”的那天。 他聲音克制:“然后呢?” 安苓躊躇著:“我其實不太知道清清怎么了,因為我這兩天在實習也沒怎么和清清聊天,但是……但清清在宿舍時每天晚上會吃藥,雖然她不肯說那是什么,但有一次她整理藥盒時,我看到了包裝盒上的名字,好奇之下就去查了……” 言楚心臟一縮:“是什么藥?” “是碳酸鋰,我查出來,那主要是用來治療雙相情感障礙的……這個病和抑郁癥很像,而且自殺率更高,秦鷗說清清被欺負了,我就很擔心她不回消息是因為這個病……而且我自己也聯系不上清清,我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br> 安苓的聲音輕松起來:“不過言同學你說你還和清清有聯系,那應該是我想多了,我這就告訴秦鷗,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了?!?/br> H市灰白的天沒有一絲溫度,安苓的話如同一把鑰匙,解開了言楚所有的疑惑。 他終于明白了葉清之前為什么會哭泣,也明白了她這兩天的低落是為何。 他迅速消化著一切信息,判斷著當前的情況。 安苓的猜測讓人驚恐,但并不是不可能。 越是這個時候,言楚明白自己越要冷靜下來。 他還算鎮定道:“葉清這兩天的狀態的確不對,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我在H市,你有她家的地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