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水。

    只有水能越洗越臟。

    它洗不了自己，除非借助外物。

    杯子熱氣騰騰，讓葉清的視線也有點模糊。

    等葉清從這沒有意義的聯想中回神，后知后覺想起剛才劉群好像在跟她說話時，劉群已經離開了。

    葉清心道要遭，果不其然，等她再回工位，就聽見劉群在和其他人抱怨：“現在的實習生真是一點苦都吃不得，我不過是稍微批評了一句，她就給前輩臉色看。名校高材生就這素質?！?/br>
    聽她抱怨的人“呦”了一下，也不管葉清聽不聽得見：“還有這事兒呢？你是真不容易啊，批評了那也不是為她好嗎，結果真是應了那句‘好心沒好報’?！?/br>
    劉群緊接著嘆氣：“可不是嗎？但誰讓我是前輩呢，再沒好報也還不得盡心盡力地教啊?！?/br>
    那人跟她一唱一和：“要我說啊你就是太傻了，當初組長問誰帶實習生，我就嫌這活吃力不討好不愿意接，誰知你這個傻子居然就攬了。你看看現在，后悔了吧？”

    “是有點后悔了，哎，我是一片好心想帶帶新人，誰知道現在的大學生素質那么差……”

    葉清敲鍵盤的手一頓，這種在背后被人聯合陰陽怪氣的行為，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初中。

    那時候葉清孤僻怯懦而不善言辭，與班里同學的關系一般，加之臉盲，有人來向她搭話或請教問題時，她甚至說不出對方的名字。

    這個舉動在那些同學眼里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輕視。

    可這樣的她卻又因為成績優秀倍受老師喜愛。

    一個不討喜的人被推上班里萬眾矚目的位置，讓那些尚不成熟的同齡人，開始用最惡毒的言行攻擊葉清。

    他們放大她的動作，涂抹她的桌椅，嘲笑她略有起伏的成績，甚至污蔑她考試作弊。

    作弊的流言后來被鬧到了班主任面前，班主任狠狠懲戒了造謠者，卻也讓他們遷怒葉清，作弄與孤立變本加厲。

    葉清不是沒想過跟家長求助，可是朱女士和葉先生永遠只會說“他們是有點過分了，但你也有錯，你更應該反思你自己，為什么他們只針對你一個人”。

    她找不到同學針對自己的其他答案，便對父母的話信以為真，拼命反思自己，最后甚至覺得自己滿身泥濘不配活在這世上。

    那段時間，她偷偷買了美工刀，上網用瀏覽器搜索的問題全都是怎么樣才能自殺成功？

    舊事重憶，葉清心中發緊，默默調高了耳機的聲音。

    過去的傷害不是那么容易被磨平的，事到如今，她仍懼怕這種別人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的場景。

    只是耳機蓋不住周圍的聲音，劉群對葉清的批判仍沒結束，一句又一句的數落好像永遠不會停止。

    葉清重重按了一下鼠標左鍵，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般起身，朝劉群走去。

    對上劉群臉上的訝異和另一個同事看好戲的目光，葉清再次深呼吸，然后道：“劉姐，剛剛在茶水間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無視你的，我只是在想事情沒有聽見……抱歉?！?/br>
    劉群已經反應過來，她為難著：“行吧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不過小葉啊，我其實也不介意這點小事的，你只要能把手頭的工作做好，我就謝天謝地了?！?/br>
    葉清默默攥緊拳頭：“如果您覺得我工作上哪里做的不夠好，您可以說，我會改正的?！?/br>
    所以大可不必在這里陰陽怪氣。

    劉群確是一副很疲憊的模樣：“哎，但愿吧?！?/br>
    葉清皺眉看她：“……您這是什么意思？”

    劉群笑了：“你真要我說？”

    “為什么不能說？”

    “我本來顧及著你的面子，不想當眾說這些的，但既然這是你要求的……”

    劉群露出一種得逞的表情：“你來公司得有一個多星期了吧。效率低下、領導還在加班你就早退這些就不說了，你為什么連最基本的字都能打錯？我是沒有提醒你嗎，你能不能認真一點，你知不知道我已經給你改了好幾次錯別字？”

    “還有那些也不管有沒有用就搜羅上交給我的資料，你是沒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嗎？”

    她露出惡意的不屑：“我真的懷疑，你這種能力，是怎么考上A大的?！?/br>
    最后一句話讓葉清面色一白。

    恍惚又是初中那時，幾個同學攔住她，不懷好意地問：“為什么你上一回還只是年級第六，這回卻成了第一？你考試真的沒有作弊嗎？”

    問完后，他們便給她帶來了無盡的痛苦與自我懷疑。

    現在卻是劉群撥弄弦外之音：“為什么你那么差勁還能考上A大，你真的沒有作弊嗎？”

    那么這一回，她又會給她帶來什么呢？

    辦公室的聲音其他消失了，四周的一片慘白里，忽然就只能聽見空調運作的聲音。

    葉清掐著手心，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了，也不能再去想了。

    她勉力繃住聲音，盡量讓自己不帶感情道：“劉女士，針對我工作上的問題，我很抱歉我沒有讓您滿意；至于我的早退，我是按時下班的，且下班前已經征得了您的許可；針對您對我學歷的疑惑，我建議您去致電本市的教育局，或者我也可以幫您代勞致電?！?/br>
    “畢竟我也很困惑，我這樣還不如您的人，居然也能考上A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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