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的時候她還把錢還我，那天她拉著我的手，我看到她眼里的光，那是對孩子愧疚的光，她的胃癌是吃出來的，胃里全是紙，草，這些東西根本消化不了，這是擊垮她身體的最后一根稻草?！?/br>
    厲璟灝閉上眼睛，輕聲道:“丫頭，別說了?！?/br>
    “不，我要說，陽陽是他們唯一的根，我不能讓他死，絕對不能，先生你告訴我應該怎么辦？”云馨兒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雙手抱腿，小聲抽泣。

    厲璟灝握緊方向盤，臉色煞白，如果他知道怎么辦？他也不會這么痛苦，人在生老病死面前無能為力。

    陽陽的是腦癌，心臟壞了可以換顆心，眼睛失明可以換別人的眼角膜，可他的是腦子壞了，他無法給他換腦子，尤其是癌細胞從他的大腦來到了全身，他的軀殼早已經千瘡百孔，他又能怎么辦？

    車上再也沒了聲音，只有滿車悲痛。

    ……

    醫院里，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的陽陽瘦的不成樣，他的整個腦袋都是尖的，因為化療導致他所有的毛發都掉落，那光光的頭發格外突兀，他身上插滿了管子，連呼吸都是靠呼吸機來維持，要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云馨兒都以為他已經走了。

    “你們出來一下，”林睿博對著厲璟灝、云馨兒道。

    云馨兒跌跌撞撞的起身，雙腿發軟，一張好看的臉毫無血色，她需要厲璟灝攙扶才能走出這小小的病房。

    病房門口，氣氛凝重，厲璟灝攙扶著云馨兒靠在墻上，她能感覺到先生握住她的手在顫抖，她轉過頭看向他俊美的輪廓，心里悲痛，先生對陽陽的感情不比她少，老天何其殘忍，把原本不屬于他的痛苦，算在他的頭上，她甚至有些后悔認識他，如果不是自己，他何必活得這么痛苦，步步維艱。

    “睿博，還有救嗎？”本就知道答案，可是厲璟灝還是不愿意相信，他希望有奇跡。

    林睿博咬咬嘴唇，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沉重道:“璟灝，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你請來的那些頂尖專家也無能為力了，與其讓他這樣痛不欲生的活著，還不如讓他……”。

    安樂死三個字還沒有說，厲璟灝的拳頭已經落在林睿博頭上。

    “林睿博，你他媽的是人嗎？他是我的兒子，你讓我看著自己的兒子安樂死，你是不是太可笑了？”

    “先生……你別動手，別動手……”，云馨兒說著，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朝著樓下跑開，她忍不了，她怕她當著他們的面就嚎啕大哭起來。

    林睿博沉重道:“他沒救了，活著一天都是痛苦的折磨，他就連呼吸都是痛的，心臟衰竭，肝功能衰竭，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他連水都喝不下去，你讓他這樣痛苦的活著，還不如讓他早點解脫?！?/br>
    “砰！”的一聲，厲璟灝直接跌坐在地上，他知道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林睿博繼續道:“陽陽很懂事，明明很痛，我們問他的時候他總是搖搖頭，他每時每刻都仿佛被千刀萬剮一般，沒人能承受的住，也沒人能體會到那種痛，我看得到他渴望活著，可惜人在疾病面前總是蒼白無力?！?/br>
    厲璟灝抬起頭，淚水滑落，他苦笑道:“那種痛，我知道?！?/br>
    “是??！你當然知道，你當時心臟衰竭，你都痛的要死，又何況他全身衰竭那種痛，他都這樣了，何不讓他解脫?！?/br>
    林睿博的話擊打在他的心頭，他頹廢的坐在那里，無法出聲，許久后才道:“他只是個孩子，渴望活著，我不想剝奪他的生命?！?/br>
    “哎！你們好好陪陪他吧！即使不安樂死，他這個月也會活得痛苦，這孩子受的罪太多了，”林睿博話落，抬起手把眼角的淚水擦干，轉身朝著辦公室走去。

    池塘邊的云馨兒坐在草地上抱頭大哭，陽陽的病她無能為力，她拼命的想留下他，卻總是握不住，明明別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在她這里卻波折重重。

    安樂死，她怎么忍心？

    就在云馨兒泣不成聲的那一刻，一雙手抱住她，厲璟灝把她的頭埋在自己懷里，輕聲道:“想哭就哭，哭完了會好受一些，等我們陪他的時候，盡量開心一些，好嗎？”

    抬起頭，云馨兒雙眼紅腫，“先生，我不想讓他死?！?/br>
    “傻丫頭，他只是累了，想爸爸mama了，我們不能自私不是嗎？”

    “可是……”

    “別可是了，我們去看看他有什么遺愿？我們替他完成好不好？”

    “好?！?/br>
    病房里，陽陽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厲璟灝，他微微抬起手用力的扯起一絲笑，“爸爸，你回來了？這半個月我好想你?！?/br>
    “兒子，我也是，等你好了，我們一家人再去游樂場好不好？”

    “好，”他疲憊的應著，眸子再一次看向一邊的云馨兒，他掙扎著一笑:“云馨兒阿姨，我有話跟你說?！?/br>
    云馨兒心口一酸，握住他的手道:“陽陽，你說，阿姨在?！?/br>
    “阿姨，其實我不喜歡你，因為你的出現，我的赤月mama在爸爸心里沒了位置，赤月mama是我的精神支柱，雖然爸爸不跟我們說mama去哪里了？可是我知道，mama死了?！?/br>
    聽著他的話，云馨兒低頭抽泣。

    “mama是最好最善良的人，我無數次都在祈禱她回來，可是她卻消失了，我知道她不會回來，我更知道我眼睛的眼角膜是mama捐贈的，所有人都瞞著我，我欠她太多，如果可以，請你替她照顧好我爸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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