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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前,黎東明只是別人口中拋棄她的父親,并沒有活在她的世界里。 第一次見到黎東明,黎珈當時還躺在醫院。正迷糊睡著,聽到談話聲后,她慢慢轉醒。偷偷睜開了眼,一個魁梧的男人正和外婆站在病床前。 沛蘭不能過來,沒辦法,她剛生下一個男孩,我也不能久留,得早點回去照顧。 媽,既然你要把她帶回家,那就拜托你了。 她佯裝沉睡,半天也沒醒過來。外婆以為她又陷入了昏迷,喊來好幾次醫生,她都沒睜眼,直到黎東明離開。 后來,她的世界里就只有自己和外婆。如果不是因為外婆生病,她不會去找王沛蘭。當時查出來已是肺癌晚期,家里沒有錢,她翻箱倒柜才找到王沛蘭的聯系方式。 外婆不想接受治療,也不愿告訴王沛蘭。黎珈怕被發現,便用公共電話聯系她。 第一回 接通后,她沒想好怎么開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然被對方掛斷。 第二回 ,她提前把要說的話一字一句寫好,機械地跟念書似的。王沛蘭聽了,還當她是騙子。 后來,黎珈趁外婆不在,用家里的座機給她打過好幾回,王沛蘭這才相信,隔日便回了泊南。 但她沒逗留幾日,就回了浦寧。后來,黎珈時不時便收到她的轉賬。初二那年,黎珈幾乎住在了病房,外婆逝世后,她無處可去,沒人愿意再接盤,只能跟去了浦寧。 當時,她剛到浦寧沒多久。那晚吃飯,王沛蘭嫌她穿的土,說要帶她出去買衣服。 黎東明一吃飽便出門走了,王沛蘭對著剛合上的門罵咧:又去哪個豬朋狗友家喝酒?真是沒救了,有本事出了門就別回來...... 她罵得爽,九歲的黎瑜就拽著她的衣角哭:不是說好陪jiejie去買衣服的嗎?爸爸怎么又不去? 王沛蘭抱著兒子哄,我們不管他,別哭啊...mama帶你去買玩具,你想要什么? 溜溜球可以嗎? 上次不是才剛買過一個? 小孩撒嬌:但我想買新的嘛!好不好嘛?mama~ 嗯!王沛蘭重重允諾,把黎瑜哄好后,便往玄關走。黎珈呆愣地坐在沙發上,見她取下了墻上的掛包,便牽著黎瑜開門。 在即將要把門關上時,王沛蘭似乎才想起還有另一個人,轉頭喊她:黎珈!走了! 她跟著下樓,穿過一條條漆黑的小巷,拐彎后是一條明亮的街道,路邊的大排檔飄起炒牛河的香味,但襲來的悶熱,卻讓她忍不住作嘔。后來,又路過了一間間飄著冷氣的門店,黎珈始終走在他們身后。 王沛蘭牽著黎瑜,但他嫌熱,想松開。她鮮少溫柔,輕聲細語只對兒子說:那要是mama找不到你了怎么辦?mama會很傷心很傷心,你忍心見mama難過嗎? 黎珈看著他們的背影,就像一個局外人。 不!她早就知道,她在那個家就是一個局外人,從來沒有進去過。 只是在那晚,變得更清醒罷了。 在那之后,黎珈只當他們是重男輕女。在那個家住的時間越長,她越消沉。外婆好不容易養大的機靈小女孩,就在日復一日的吵鬧中逐漸堙沒。 她變得越來越沉默,但始終還殘留著一點希望,那便是:早點長大,遠走高飛。 最后徹底將她擊潰,是在十年前的六月。 殷諶許高考結束的那晚,黎珈出門倒垃圾,回去時,又撞上那幾個小混混,他們在小巷里等著她, 黎珈不敢回去,撒腿就跑,拼盡全力才跑回那條熱鬧的街。她沒有手機,便進了人多的便利店,借了店員的電話。 她給家里打電話,但一直沒人接,等了很久后,她撥通了王沛蘭的手機。 媽。 她剛喊完,對方卻破口大罵:你死哪去了?大晚上見不著人?你奶奶患腦梗,剛才倒在牌桌上,我們現在正坐你大伯的車回老家。家里沒人,你帶鑰匙了吧?我剛把門鎖了,你趕緊回去! 我沒... 先不跟你說,你爸喝醉了酒,現在還要吐我身上,我上輩子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欠了你們全家! 黎珈話沒說完,聽筒里就傳來嘟嘟聲,被王沛蘭掛斷了。 她又摸了摸褲兜,還是沒鑰匙。出門前,她想著黎瑜在家,大晚上他也從來不出門,所以她當時也不著急。 此刻,她卻想回也回不去了,于是決定破罐子破摔,不然她不知道怎么對付那幾個小混混。 反正便利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她能在這待上一晚,也不用露宿街頭。 時間不晚,還沒到九點。黎珈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的人來來往往,穿著工廠服的人牽著小孩,手里還提著一大袋零食,有說有笑地走回家。 便利店里飄著關東煮的香味,黎珈身邊坐著一對情侶,正在吃泡面。她今晚沒吃多少飯,聞見香味,肚子有些按耐不住,開始小聲抗議。 她趴在桌前,準備入睡,睡著了就感覺不到餓了。 但黎珈沒有絲毫困意,并不是擔心奶奶。剛才聽王沛蘭著急忙慌,但她就跟聽了則不痛不癢的民生新聞一樣無感。 趴了好久,她還是沒睡著。但是,四周似乎有黑影逼仄,流里流氣的調笑聲再次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