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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若不是遇見師姐,他怕是也要茍且偷生一世。 可昭昭她...... 她又為何要將這些“異類”聚于此處? 他一路走,一路看見了許多同他一般半人半妖,甚至是還未化性的小孩子。所過之處,便有人上前和他們打招呼。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名為美好的笑容與祝福,這是長期漂泊,永無天日后所見的黎明前的第一抹曙光,沒有人不懂得它的來之不易與珍貴。 而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穿著蒼嶺的門派服,雖然也分了等級,有外門弟子,也有內門的,更甚者還有親傳的。 “看見了?”昭昭輕聲開口,她索性繼續解釋道:“其實在我沉睡那一百年前就開始動手了,我知曉你的難處,你的族人?!?/br> 她頓了頓:“妖類在千年前確實背叛了我們,但是還有沒有加入的,也有避世的,而他們與人結合,又生下了孩子。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的,他們又不是背叛者,卻生來為人所歧視,遭受無盡的屈辱與罵名,這是不公平的?!?/br> 所以她趁著這次徹底接手了蒼嶺,也想著給一個機會給他們。 舟悠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跟著娘親顛沛流離逃亡的那段日子,這些記憶本該消失的,卻在他晉神之后全都回憶了起來。 也想起了,當年他帶領妖族應戰,族中傷殘眾多,那百年間的戰亂打得更是昏天黑地,可他卻忽略了族人們的感受,妖族的領地因為奮戰在一線,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襲擊,當時他們所處的家園,在一夜之間便夷為了平地。 兩位天神的斗爭,更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這也就導致了更多沒有能力的或是剛出生的妖族就沒有了家。 原本的高山丘陵,硬生生地被打成了曠野平原! 這時,有人趁著熹竽去了上清界,和妖族暫任的首領進獻了讒言,大概就是為邪神一戰便可守住家園之類云云。 這件事,無疑是妖神心中的一根刺罷了,就連當時大戰,他明明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寶,貼貼?!?/br> 舟悠神情落寞,昭昭向他伸出了手,強行將他擁入了懷中。 他卻掙脫開了,隨即又將昭昭按在懷里,安慰了兩下,又很快放開。 再下一瞬,人便消失在了空氣之中。只有結界內的聲音還在她耳畔處回蕩: “我出去一趟寶,晚上不用等我?!?/br> 昭昭不開心,一定是外面有了狗。 她和太微峰結界內的半妖弟子打了招呼,便飛回了山頭的竹屋內。 百年間,這間屋子都沒有很大規模的改建,只是內里的陳設大多高級精致了些,一般是舟悠在各地看到好的,帶回來的。 還有些就是沐jiejie在度蜜月期間送來的,自從沐jiejie和時肆那小子成了婚,已是再沒歸過山,更是沒有回過玄真觀。 二人四處周游,一路懲jian除惡,倒是恩愛歡喜得緊。 她推了屋門,徑自走了進去,隨手帶上門,簡單地飲了一杯舟悠替她涼好的水,便癱坐在床邊那架祥云紋榻邊。 屋外不知何時下了小雨,雨珠打過屋外窗前的芭蕉葉,引起四處蛙鳴的一聲聲嘆息。 她眸色漸深,眼皮子越來越重,就要昏昏欲睡之時,舟悠回來了。 門被輕輕推開,他踏了進屋。 地下落下一串串水珠,梨昭暗自在心里想到:也不知在外面忙了些什么?竟連防塵咒都來不及施? 屋外一陣涼風從窗邊吹進,也掀起了屋內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她心里一驚,再抬眼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舟悠全身都在滴著血,頭發上的血珠順延而下,臉上,衣擺上,匯成一串,一直延伸到了地面,而剛剛聽見的水漬聲一直都是他的鮮血。 地面被他鮮紅的血液浸濕,落下一串串詭異的深紅色。他的紅眸不知何時染了嗜血般肆虐的殺意,臉色卻還是蒼白無力的。 又是何人能將他重傷至此? “你去哪兒了?” 她剛沖下床榻還來不及將他扶著坐下,便見他喘了口氣,嘔出一口血來。 舟悠擺了擺手,靠在一把椅子上,仰了仰頭,長長吐了口氣,又咳了一口鮮血涌出,仿佛極累了。 昭昭用擰濕的毛巾一下又一下替他擦干唇邊的血跡,這次倒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但舟悠只垂了垂眸,捏了捏忙碌著的昭昭的手心,淡淡說道:“寶,我剛剛殺了人,很多很多人?!?/br> 她無奈嘆息,只能將暫緩吐血的少年按在懷中道:“我知道,邪神余孽猖獗,你既憐惜族人,為什么就不能憐惜自己?” 神,不死不滅,但是受傷也會痛,她看見也會心痛啊。 昭昭仔細看了他的傷口,在他冷白色的肌膚間縱橫著大大小小的紅痕,皆汨出股股鮮血,浸濕了白衫??梢韵胍姷氖?,這幾年,他要面對的不止是邪神的余孽,更多的則是忌憚亦或者嫉妒他的同門們。 世間名門正派居多,但是又有幾人不想要他性命,不貪戀他那一絲妖神之力一步登天的? “第幾次了?” 他愣怔了一瞬,看向了突然發問的昭昭。 “我問你,像今日這般突然跑出去受重傷回來,第幾次了?” 他仍舊不作答,梨昭心中卻有了定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