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但只要他還在,山魈就別想從他這邊掠走任何一個人。徐偲想了想,又誠懇地對老者道: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局里已經在山谷的出口處部署設施,先把大家都接出去安置好后,我們的人會進來把山魈消滅干凈,保護你們的牛羊。 請一定相信我們。 那孩子又脆聲將話翻譯過去,老者聽罷猶豫了一會兒,轉身同藏民們商量著,不一會兒便得出了結果。 他低聲將話傳給孩子,小家伙懵懂地說:爺爺說,聽金珠瑪米的話,大家出去。 我們屬于另外一個兵系。徐偲覺得有些好笑。 藏民們十分淳樸,估計是將一切前來幫助他們的在編人員都看做了菩薩兵。甚至拿出了珍貴的rou干和酒招待前來營救的干員們。 幾天前,徐偲帶領的小隊順利殺進藏民駐扎的村莊,一場火拼轟轟烈烈,暫時嚇退了圍困多日的山魈,但很快這群紅猴子又聚集上來。 好在有刑天的干員在樓頂架槍,不時將靠得過近的山魈擊斃,人和山魈之間這才達成了謹慎的平衡。 這棟水泥房子是鄉里幫忙修建的村委會辦公樓,完全采取了藏式房屋的建筑樣式,寬敞明亮,平日里是村民們公共的大禮堂。碰上了喜事,甚至能在里面載歌載舞,因此現下塞了近百人也不覺太過擁擠。 事實上大部分干員這些天都沒能呆在屋里。二隊來到的第二天,徐偲就帶人毫不客氣地將藏民們的牛羊全部搶了回來,聚集到辦公樓周圍,將剩下柴火削尖筑起路障圍欄。路障上纏了電網,直接拉了房子的線供電,山魈被電得生疼,一時不敢大肆沖撞。 藏民們紛紛在牲畜堆里找尋自家的牛羊,喜極而泣地點數著究竟少了幾只,對剩下的牛羊更加視若珍寶。 徐偲完全能理解藏民們的心情,可現下他們陷入了一個僵局。出去的山道最狹窄處僅容一人通行,平日里藏民們出山的路早被巴勒山半山腰處墜落的巨石砸毀堵塞,只有那條蛇般細長的懸空小山道可以走。人尚且行進困難,牛羊是真的一頭都無法帶走。 徐偲想了想,從衣服里掏出一張褶皺的紙和一支筆,在那個藏族孩子面前蹲下身,將紙的背面翻出來指給他,耐心道:和爺爺說,讓大家算清楚自己家里以前有多少頭牛羊,現在又有多少頭,全部記在這張紙上。我們保證現在的牛羊,一頭都不會少。 孩子聽懂了,高興地遞話過去,老者激動地握住他的雙手,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話,徐偲雖然半個字沒聽懂,可還是不妨礙他弄懂了老者的意思。 他有些赧了,哭笑不得道:您別激動,這都是我們該做的,局里對這種情況也有預案。 藏民們大呼小叫地登記去了,徐偲終于脫出身來,松了口氣。 他四下環顧一會兒,終于找著了那個淺栗色的身影,笑著走過去。吉茜趴在大廳的一角,靜靜看著不遠處熱鬧的人群,身旁還緊挨坐著一個好奇的藏族娃娃。 小茜到哪里都很受孩子歡迎啊。徐偲笑著道。他挨著吉茜靠墻角坐下,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條腿舒服地抻了抻,緩解連日奔波的酸麻。 累死了。 娃娃一邊捏著吉茜的尾巴,一邊謹慎又好奇地打量著徐偲。 徐偲對她笑了笑。 小娃娃,喜歡尾巴。吉茜淺笑著,擺動尾巴尖逗逗娃娃的小鼻子,惹出一串清脆快樂的孩子笑聲。 徐偲哼笑出聲來,輕輕搔了搔吉茜的下巴,溫柔道:這個也是小孩。 我不小。吉茜有些無奈,結婚了,不小了。 徐偲樂呵呵像個傻子,托起美洲獅的腦袋親昵蹭了蹭鼻子:等我們去超市的時候,你可以熟練運用手機支付,就長大一些了。 一個吻輕輕落在美洲獅的額上,徐偲滿意揉揉她的耳根后邊,忽然又似反應過來什么,對正咬著吉茜尾巴的寶寶嚴肅道,小孩子不要學這個。 藏族寶寶一臉單純無辜:? 徐偲悶聲笑著,將腦袋靠在墻體上,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緩解連日來的勞累。他已經連軸轉了兩天,現下一閉上眼睛,就有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往混沌深處拖,要他休息。 吉茜看出了他的疲憊,舌尖舔了舔他搭在膝上那只手的手腕,輕聲道:睡一會兒吧,有事叫你。 好,有事叫我。徐偲也不多言,靠在她身邊放松,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盹。 他總是這樣面面俱到,為了將所有責任擔起來,把自己折騰得夠嗆。吉茜將頭枕在爪子上,靜靜望著他。 卓越的干員,負責任的領導,愛cao心的師兄,溫柔的丈夫,他完美承擔著這許多重身份。吉茜卻覺得他也是個小孩子,總喜歡變著法子逗自己笑,無論晃到了哪里都要找回來。 這個人呀。 吉茜往前挪了挪,將頭拱進他的臂膀下,鉆進懷中。 溫暖極了。 . 疼么?疼就說出來,免得我下手重了。付云擔心地說。 他手上正扯著繃帶的兩端打結,但付沉就仿佛沒感覺似的,一聲不吭。 他就只顧著乖巧呆愣地坐著,目光直勾勾追隨著付云,好似長在了他身上。 付云暗暗嘆了口氣,沒想到才僅僅過了十個小時,貓咪就被嚇成了傻貓,身上還添了一大堆新傷。 他有心把貓咪的注意力從戚戚苦苦里轉移出來,于是隨口夸道:貓咪真厲害,單槍匹馬殺進去,重傷一道都沒有,怎么做到的? 不記得了。付沉低垂著頭,眸間流轉著心緒。 他只記得自己在看到那段腿骨上血跡斑駁的布料時,腦袋里轟一聲,眼前一花,差點從崖壁上摔下去。 隨后他整個人大腦都是木的,就像在觀看電影一樣,透過自己的雙眼,茫然地看著視角轉換,鮮血飛濺,皮rou綻裂,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身體好似有另一套動力在驅使,叫他以牙還牙。以為再無顧慮,故而令獸性完全掙脫解綁,就如瀟灑地潑出盆中最后一點水。 我沒想過活著出來。他喃喃道,眼神無措而茫然,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同付云的對視。 付云嘆了口氣。 這只貓咪呀。 鐵殼里的水差不多了,付云將那只圓柱形鐵殼自火堆上取下來,放在貓咪腳邊,往里面扔了把雪,將一方被血染紅的紗布放進去清洗,擰干,帶著余溫的紗布覆上傷口,付沉悶哼一聲。 萬一真有那么一天的話,阿沉要保持清醒,不可以沖動,知道么?付云專注擦拭著他的傷口,淡淡說道,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鼓起勇氣去面對。甚至是逃避很久之后才敢正視事實也可以。 即便死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被救贖的希望,明白么? 不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來陪我,一定不要,否則我為你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我的愛沒能讓你堅強起來,我會覺得它是失敗的。 付沉在他說出那個字的時候抖了一下,付云知道自己說重了。 可即便說出來會讓貓咪更難受,他卻還是逼自己狠了狠心。 他的心肝寶貝應該因愛而自由,而非束縛。 可要是我比死了還痛苦地活著,沒有意義,沒有未來,你也忍心么 付云親了他一下,我忍心,痛苦難以避免,但時間會把一切都淡化掉。 付沉抬頭,安靜認真地看進他眼睛里。 換作是你,看到我死無全尸,連骨頭都被扒干凈了。你還會對未來,甚至說是下一秒,抱有期待么? 付云一下子頓住,拿著紗布的手僵成了石頭。 貓咪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說了重話,垂著眼眸道歉:對不起,我說重了。 好問題。付云撂下紗布,傾身抱住了他。氣息溫暖熟悉,付沉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而后閉上眼睛,認命地投身進那安全的港灣里。 良久,付云輕拍著他的后背,好似輕哄一般,在他耳邊低低道:哥道歉,沒有下次了。 他松開付沉,將身上最后一處傷口包扎完畢。貓咪幾乎被纏成了端午節粽子,又被他把住洗了臉。 手法太嫻熟,付沉幾乎生出一種他們在家里的錯覺。 爪子我看看。付云向他出手。 貓咪不情不愿地伸出被染得殷紅的爪子,低垂著頭。他的雙爪鋒芒盡露,付云戳了戳尖端,指尖被扎得有些刺癢。 他將貓咪的爪子帶進盛著熱水的鐵殼里,仔細清洗掉上面的血污,同時小心避開他鋒利的尖爪,還能收回去么? 可以,但完全收回去得花一些時間。 收不回去就算了吧,這樣也行。付云隨意地親了一下貓咪洗干凈的臉蛋,手打得都腫了。 疼。付沉這下終于活了回來,委屈巴巴開始了他的套路。 這個套路一吃一個準,付云立刻哄起貓來。 他把臟兮兮的貓咪清理干凈,又順便將自己拾綴一番。付沉四下打量著一地雇傭兵的尸體,又看看付云撿拾出來的那一大堆可用的東西,問道:哥,現在我們做什么。 睡覺。 哈? 付云笑了幾聲:我說我們先睡一覺,好好休息,等你的腳傷愈合了,再去找離開的路。 寅的王座被付云丟在雪地里當柴火燒了,一鍋鍋熱水喝下去,感覺整個人都好了不少。除開大堆的槍械,他們還找到了許多干糧和罐頭。 傍晚時分,山體的背風處燃起溫暖的火堆,二人依偎在火旁大快朵頤,吃了這些天來第一次飽飯。 付云撂下一個空罐頭,舒服地靠在巖石上,忍不住罵了一句:cao,真舒服。 貓咪狼吞虎咽,只嗯了一聲,付云好笑地摸摸他后背,慢點,別噎著。 簡直農奴翻身做主人,他們不僅有了燃料,食物,武器,還多了一大堆衣服。付云在地上挑挑揀揀,選了件合適的防寒服,終于能把自己那件又臟又破的大衣換下。 但貓咪不樂意了,極不高興,皺著眉道:臭的,有別人的味道。 明明他們身上的味道更重,付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但貓咪很執著,他只得又把那件臟破的大衣套在外面,貓咪才勉強能接受。 肚子終于能吃飽,二人饜足得一下子動彈不了,懶洋洋地互相靠著,誰也沒有先說話。 這個夜晚天氣不錯,風很小,沒有下雪,難得的靜謐?;鸸庹樟亮酥車难┑?,鍍上一層溫暖柔和的熱。付云瞇著眼睛,看外焰上跳動的火苗。 他忽然翻出了很久很久前的一段回憶,似乎曾在哪個地方,哪垛火堆旁,也如這般身前背后都是溫暖。 付云笑道:貓咪,想聽故事么? 什么? 火光將他白色的發絲染得金黃,如同那雙眼睛。付云沉浸在回憶中,慵慵懶懶得好似一只貓。 一個差點死了的人,和一頭差點死了的雪豹。 作者有話要說: 先同各位寶寶們道個歉,我真是服了這個三天兩頭抽一下的系統。 不知道為什么審核時間會這么久,還是在晚上發才會這樣?我試一下這章固定在以前的十一點時候發,看看過審時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