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身回來了 第133節
第121章 蕭長老吃驚地瞪大眼睛, 不等他想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喉間的劍鋒已退了出去,鮮血噴涌而出,他捂著喉嚨, 竭盡全力催動靈力, 想要堵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然而只是徒勞——玄淵神君的元神劍, 又豈是一般手段可以療愈的。 垂死掙扎也只是將他的性命拖延片刻而已。 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道第一大宗的劍修大能, 天下修士的楷模表率,堂堂玄淵神君,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濫殺無辜! 此事太過荒謬,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連謝爻自己也是一怔,掐著郗子蘭脖頸的手一松, 郗子蘭順勢滑落下來,癱倒在地,捂著脖頸大口喘著粗氣。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不解地望著自己的手, 他殺了人, 一個無故牽扯進來的老人,按理說他該感到愧疚悔恨, 可是并沒有。 相反, 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快意和自由, 空空如也的心底,似乎傳來什么斷裂的聲音, 是枷鎖在斷裂, 有什么呼之欲出。 再也不用顧忌道義, 再也沒有強加給他的責任,再也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若是早些掙脫枷鎖,隨心所欲,他的嫣兒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謝爻掃了一眼那些所謂正道,他在這一張張臉山,看到的都是他自己,一樣的道貌岸然,一樣的虛偽。 有人大著膽子站出來,質問他:“謝爻,你身為正道魁首,怎可如此不問青紅皂白草菅人命?” 謝爻充耳不聞,手指輕動,那沾滿鮮血的元神劍倏地飛起,電光似地一閃,只聽“刷”一聲響,眾人定睛一看,那人的頭顱已飛至半空中。 “可追”轉眼回到他手中,謝爻的雙眼和劍上的血一樣赤紅。 他冷冷道:“還有誰想死?” 眾人面面相覷,俱都噤若寒蟬。 所有人心里都閃過一個念頭,玄淵神君瘋了。 看這架勢,圍觀看戲的隨時都可能成為被殃及的池魚,便有那心思活絡的開始坐不住了。 景丹門的羅掌門試探著站起身,向冷嫣行個禮:“宗主恕罪,門中還有些瑣事要處置,老身先失陪了?!闭f著便起身離座。 冷嫣待她走出兩步,不緊不慢道:“羅掌門留步?!?/br> 羅掌門一驚:“宗主有何見教?” 冷嫣笑道:“在下請了羅掌門來賞劍,爐門還未開,劍還未賞,羅掌門就急著走,莫非是怪在下招待不周?” 說話間,兩個身著藍衣的傀儡人已將羅掌門一左一右地夾在中間。 冷嫣道:“請羅掌門回座中去?!?/br> 羅掌門來了脾氣,脖子一梗道:“若老身一定要走,難道宗主還要強留老身?” 冷嫣不以為忤,淡淡道:“羅掌門大可一試,不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在下就愛莫能助了?!?/br> 羅掌門冷哼一聲,一拂袍袖,便即捏訣騰云向著停在遠處的飛舟飛去。 可不等她飛出十丈,只見夜空中閃過一道青紫電光,只聽“哧啦”一聲,羅掌門的身軀已攔腰斷為兩截,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眾人大驚失色:“宗主這是何意?” 冷嫣道:“在下已好心提醒過羅掌門,奈何她一意孤行,真是可惜?!?/br> 她似乎心情頗佳,還順手捋了把護法膝頭的白老虎,纖細白皙的手指從它脊背一直捋到尾巴,又摸了摸毛茸茸的尾巴尖。 “在座諸位掌門、長老,都是敝宗的貴客,”她聲音悅耳,如潺潺流水,“五百年前諸位光降敝宗,可惜那時在下尚未入門,未能好好招待諸位?!?/br> 在場大能臉色都是一變,他們這才明白原來收到請帖的都是當年參與了偃師宗滅門案的人,或是直接動手的,或是在宗門中拿主意的,連同那位“德高望重”的蕭長老在內,手上都沾著偃師宗門人的血。 惶惶燈火中,白袍女子美艷動人,可眾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冷嫣又道:“若是當真有什么急事,諸位可以先派高足先回去處置?!?/br> 眾人都知道留下來是兇多吉少,有那愛護弟子的,便吩咐他們趕緊離開這是非地,而更多人將弟子也一起留了下來,以便圖窮匕見之時能多些人手供自己差遣。 上百名弟子奉了師長之命離開飛離太極臺,大半的人留了下來,冷嫣掃了他們一眼,看向謝爻。 謝爻也在看她,他在那雙漂亮又冰冷的眼睛里看不到半點情緒,或許有那么一點戲謔和譏嘲,仿佛無論他做些什么,都無法讓她有絲毫動容。 這是他的嫣兒么?他的嫣兒不是這樣的。 曾經,他的一個無心之舉都能牽動她的全部心神,他的一個微笑能將她送到云端,一個冷淡的眼神又能讓她跌入深淵。曾經她的全副身心都屬于她,她是完全屬于他的。 即便玄冰窟那夜,她也是完完整整屬于他的,她的軀殼,她的神魂,她的眼淚,她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也都屬于他。 為什么變了?變成這樣的她,還是他的嫣兒么? 謝爻垂下眼簾,神情木然地看著沾滿鮮血的劍鋒,他抖了抖劍尖上的血珠,緩緩向郗子蘭走去。 郗子蘭嚇得手腳并用連連后退:“求求你……別殺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一個敦實的身影撲上前來,護在她身前,卻是那頭發斑白的老婦。 她像護崽的老母雞一般展開雙臂擋在郗子蘭面前,語無倫次地懇求:“求求神君放過我女兒,一夜夫妻百日恩,她伺候你幾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郗子蘭卻惱怒道:“滾開!我不是你女兒!” 話音未落,謝爻一抬手,一道劍氣穿透了老婦的胸膛,她低下頭呆呆地看著汩汩往外冒的鮮血,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謝爻冷冷道:“你那樣對嫣兒,讓你死得這么痛快,倒是便宜你了?!?/br> 郗子蘭在老婦背后,看著她的血rou之軀豁開一個血洞,后知后覺地哭起來,她始終不肯認這凡人老婦為母,可生死關頭擋在她前面的還是只有這個凡人。 老婦緩緩倒下來,謝爻跨過她的尸骸,走到郗子蘭面前。 正要提起劍,他驀地想起這副軀殼是嫣兒的,立即將劍收回,轉而捏了個訣,五指一勾,郗子蘭的魂魄便即脫出軀殼,被他捏在了手上。 郗子蘭對上男人空洞而陌生的眼神,萬念俱灰之間,不知從哪里生出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氣:“謝爻,你有什么臉怪我?” 謝爻盯著她的眼睛,或許是在嫣兒的軀殼里呆久了,她的魂魄與嫣兒也有幾分相似,正因如此,他的厭惡更甚,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尖叫著,嘶吼著:“把她千刀萬剮,讓她也嘗嘗神魂被凌遲的滋味?!?/br> 他木然地舉起劍,郗子蘭驚恐萬狀,尖聲道:“謝爻,騙她的殺她的都是你,欠她的是你不是我!你要幫她報仇,就該把自己千刀萬剮,最卑鄙最無恥的難道不是你自己?” 心魔在他耳邊發出尖利的笑聲:“她說得對,她說得對呀……” “閉嘴!”謝爻厲聲道。 “謝爻你這懦夫,你怕我把你的卑鄙無恥不堪都說出來么?”郗子蘭知道自己沒有活路,反而豁了出去,“別以為沒人知道你的齷齪心思,什么人能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生出□□?只有你這禽獸!” 她越罵越痛快:“哈,有什么用?你還不是親手殺了她?為了妘素心的女兒,殺了妘素心的女兒,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你殺她的時候猶豫了么?后悔了么?現在倒來假惺惺地裝癡情,真是個笑話!” “夠了?!敝x爻沉聲道,舉劍割下她的第一片神魂,郗子蘭疼得直抽冷氣,可還是不愿閉嘴:“妘素心知道你為了我殺了她親女兒么?說不定你把她女兒零刀碎剮的時候,她就在天上看著呢,她會不會后悔當初沒有親手殺了你這禽獸?” 謝爻手中的劍越來越快,郗子蘭漸漸痛得說出話來,只能發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在夜空中回蕩著,令人頭皮發麻。 身為羲和傳人,郗子蘭的神魂要比當初的冷嫣強得多。 隨著神魂一片片剮碎,剝離,藏在靈魂深處的靈脈露了出來。 謝爻停下手中劍,一手捏訣,將那條金色的靈脈緩緩抽了出來。 郗子蘭仿佛被扒皮抽筋,疼得抽搐翻滾。 謝爻捏著她的靈脈,感覺到熟悉又強大的氣息,那是他師父郗云陽的氣息。 假的,都是假的,從一開始便是假的。 所謂的羲和傳人,只是他師父用自己半條靈脈捏造出來的假神,就如寺廟里那些木胎泥塑的神仙,供人觀瞻,給人慰藉。 他不知道郗云陽為何這么做,師父總是有他的理由,總是有很多不得已,為了大義,為了蒼生,為了整個清微界。 郗云陽也這樣訓他,要將他訓成個奴隸,訓成一條狗。 可是奴隸掙脫了枷鎖,狗咬斷了繩索。 他將郗子蘭奄奄一息的魂魄一擲,走到靜靜躺在地上的軀殼前,那是嫣兒的身軀,上面卻還殘留著脂粉香氣,是郗子蘭喜歡的蘭花香。 他向著那具軀殼伸出手,可指尖還未來得及觸到她的肌膚,那具軀殼便飄了起來。 若木瞥了眼冷嫣:“還想要么?” 冷嫣搖搖頭,淡淡道:“臟了?!?/br> 若木頷首,輕描淡寫道:“好,那便燒了吧?!?/br> 話音甫落,一簇青藍色的火苗倏地從那軀殼的心口燃起,頃刻之間,整具軀殼都籠罩在火光之中。 謝爻渾身的骨髓仿佛都在那一瞬間結了冰,他毫不猶豫地撲進火中,想要將那具軀殼搶出來。 這是嫣兒留下的唯一一點東西,這是他僅剩的嫣兒。 他將靈力傾倒進火焰中,然而火勢沒有減弱半點,這不是凡火,不是離朱火,不是三昧真火,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種火焰。 他怎么也無法撲滅,只能徒勞地抱著她,用血rou之軀去抵擋將她包圍起來的火焰。 嫣兒,嫣兒……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喚著,師父在,這次師父會護著你,再也不會拋下你。 火舌舔舐著他的身軀,他渾然不覺。不一會兒,他的雙臂和胸膛已燒得皮開rou綻,刺鼻的氣味傳出來,可他絲毫感覺不到痛,只是一次次徒勞地想去撲滅那具軀殼上的火焰。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慢慢地看著懷里的人化成焦炭,一塊塊地脫落,掉到地上。 謝爻隔著青藍的火焰看著冷嫣,雙眼好像已被火烤干,布滿了血絲,血從他眼角滲出來:“為什么?” 冷嫣瞥了眼化作焦炭的軀殼:“她也問過為什么,可惜沒人回答她?!?/br> 謝爻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吼,那聲音好似從深淵發出來的一般,空洞絕望,似要將人的心臟撕成兩半。 與此同時,經脈中的邪氣奔涌肆虐,心底的黑暗沖破了最后的桎梏,將他徹底吞噬。 有人驚呼:“不好!他要成魔了!” 話未說完,金色魔紋已遍布謝爻整張臉,燒焦的手臂和胸膛以驚人的速度脫去腐rou,露出白骨,又長出新的血rou和肌膚,金色的魔紋隨之褪去,凝聚至他雙瞳中。 “是天魔,是天魔……”人群sao動起來。 謝爻站起身,金色雙瞳中像是燃著兩簇瘋狂的火焰。 他冷冷地掃視眾人:“你們都要給她陪葬?!?/br> 第122章 話音甫落, 兩道劍氣同時飛出,分別刺入冷耀祖和他父親的咽喉,兩人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已經一命嗚呼。 冷父從未修過仙,這些年來靠著靈藥吊命, 壽元早已耗盡, 魂魄剛離體便隨風散去。冷耀祖的三魂七魄散在太極臺上, 自然也沒人替他收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