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女修在修羅場茍命 第14節
“你們當真是藥宗的?” “廢話,你沒看見那金貴馬車檐角懸掛的令牌嗎?那可是藥宗的宗門徽記假不了!” 只見馬車前門的左側檐角懸掛著一塊白玉做的小旗,旗上面用閃著碧光的絲線繡著綠色的靈草圖案。 綠衣修士依舊風度翩翩地解釋:“是,我們乃藥宗毒門中人?!?/br> 不少人陡然變了臉色,蒼白如紙,膝蓋發軟,忍不住想逃。毒門啊,他們竟然走大運碰上毒門的人。 藥宗分兩個派系,一個是生死人、rou白骨的醫門,在世人眼里是懸壺濟世、妙手回春的菩薩;而令一個派系則是毒門,毒門人不多,但毒門中人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被世人稱作鬼手閻王。 “那諸位愿不愿意幫咱下搭一把手呢?”綠衣修士依舊笑呵呵的,完全看不出是殺人如麻的毒門中人。 他們哪敢說不,想逃都沒地方逃,除非跳海里,只好連連點頭,硬著頭皮幫忙。 莫說是毒門,只要是藥宗的人,他們都得幫,如若是醫門也好承個人情,日后總有生病受傷的時候,若是毒門也能看在今日幫忙的份上,下毒的時候饒自己一命。 用劍砍,用刀劈,用錘砸……在場修士使出看家本領,試圖盡快將擋路的樹干鑿出一個通道,趕緊遠離毒門。 綠衣修士化身監工,在一旁指揮,忽地,他停下動作,接收到馬車內長老的密音,向遠離人群的隊尾看去,果然捕捉到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走過去,對那蒙得密不透風的黑紗幕籬之人道:“姑娘為何不一起搭把手,也能更快一點?”和潤的話音中有著微不可查地警告意味。 方才,他聽到長老密音說一個視線一直停留在馬車上讓他極為不喜,便讓自己來看看到底因何故。 江沉閣微微動作了一下,露出手腕和腳腕的鐵鏈枷鎖,“不便?!?/br> 似泉水叮咚的聲音極為好聽,綠衣修士上下打量她,已將她當作出逃的女奴。滄云十三州雖說是修真大陸,但也不乏皇家貴胄,偶爾養一養孌童女奴再是正常不過,加上她的聲音極為動聽,料想樣貌不俗,衣衫襤褸又身負枷鎖,把她當成出逃的女奴也無可厚非。 既然探明其身份,沒有什么威脅性,綠衣修士也不多言,兀自離開了。 身為一個健康人,不依靠雙手雙腳而是諂媚權貴過活,這樣的人他心高氣傲不愿多給一個眼神。 江沉閣對他的輕視并不在意,她一路上不與人接觸不與人說話,低調行事,應該不會再發生什么倒霉事了吧? “通了,路通了!” 在數十名修士的齊心協力下,橫倒在路中間的古樹終于被挖出一個可供人行走的通道,斷裂的兩截樹干也沉下海底。 有人感慨,那活了幾萬年的老樹,最后竟落得個不明不白的凄慘下場。 江沉閣依舊吊在末尾,晃蕩著進城。路上正巧碰到海州府調遣來的士兵,知曉路通了,他們仍要去收拾古樹倒塌留下的樹枝落葉,雖然說是樹枝,但粗壯得依然需要三四個士兵才能扛得動。 一進城,問題便隨之而來。如若是在荒郊野嶺,她渴了僅需喝溪水,乏了也只要在樹上打坐一晚,偶爾捏個清潔咒清潔自身,但在城里這些就沒那么容易做到。她身無分文,難以行事,后悔沒從楚孤霜那里順點靈璧來花。 正逢趕集日,街巷中擺上各種小販,有吹糖人的,有賣糖葫蘆的,有賣書畫的,也有賣靈草植株、玄礦靈石等修士專用的東西,凡人與修士的生活交織在一起,其樂融融。 江沉閣尋來尋去,最后在一個街角盤膝坐下,這個位置賣東西根本不算好,空間也不夠大,但足以讓她一人坐下,旁邊是賣礦石的大胡子。 他一眼看中她手腕的鐵鏈,一雙眼登時亮晶晶的。 大胡子問道:“你也是來趕集的?怎么不見你拿出東西來賣?” 江沉閣見他對自己手腕上玄鐵做的鐵鏈感興趣,對他說道:“我們不如做個交易?” 大胡子恍然大悟,原來是想買東西的啊,“你要想同我做交易,我攤子上的礦石你看中什么直接拿錢買去不就是做交易了么?” 江沉閣搖頭,“我用手腕上的鐵鏈換你多余的幌子?!?/br> 她伸出皓白手腕,在此映襯下,寒冰玄鐵更顯幽藍深邃,仿若深埋地下數千年的礦石,蘊含著力量。這禁錮她三千年的枷鎖的確不似凡物,否則她也不會一直沒有辦法解開了。 大胡子仔細端詳,看得出來江沉閣開出的條件對他十分有誘惑,但很快他就垂頭喪氣,“我從未見過鑄造得如此天衣無縫的鐵鏈,鏈環與鏈環之間沒有任何縫隙,加上質地堅硬,我根本沒有辦法解開,就算解開了也要七品以上的靈火才能熔煉。 至于你說的多余的幌子,我給你就是了,不過我有個要求,你要幌子肯定是想做買賣,今日你做的買賣要與我二八分,我二你八?!?/br> 到底是生意人,那多余的幌子他就當廢物利用了。 江沉閣自然是同意了,大胡子把幌子遞給她,只見墨色靈力從蔥白指尖逸出,似毛筆在白絹上繪出流光的字——“織夢”。 只見過織布、織絨花的,夢也能織?倒還是頭一次見。 周圍的小販空閑時也時不時看向江沉閣的攤位,過往的行人路過也頓了頓腳步,但仍是無人敢上前。 “砰——”一串銅錢像打發乞丐一般丟在江沉閣的身前發出清脆的響聲,衣著華貴的富家紈绔搖著折扇,囂張道:“喂,小爺倒要看看你這織夢怎么賣?!?/br>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下一章比較難搞的一個男人會登場露面。 第二十二章 但江沉閣根本沒有動的意思。 “喂,你怎么不動?小爺要買東西你聽不見嗎?” “錢少了?!苯灵w淡淡應了一句。 她老神在在的樣子反而激起紈绔的好奇心,只見他折扇“嗒”地一收,拿起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晃得叮當響,“哼,小爺有的是錢,你說多少錢吧?!?/br> “一塊中品靈璧?!?/br> 毫無疑問聽到周圍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中品靈璧根本不是他們梓州府的人能隨隨便便掏出來的,一塊中品靈璧等于1000塊下品靈璧,一塊下品靈璧又等于100文銅錢,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要十萬銅錢。 “你真是獅子大開口!小爺也不是任你宰的羔羊!小爺買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抄起地上的一串銅錢,如來時一樣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般一鬧,所有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生意人一般做第一單生意都會讓利,圖個開門大吉的寓意,哪像她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客人卻被氣走了。 可經過這般鬧騰,也有不少人更加好奇她賣的“織夢”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值得上一塊中品靈璧。 人們交頭接耳,江沉閣依舊沒有開張,閑言碎語看熱鬧的人將要散去時,從人群中擠進來一個文弱書生。 他文弱得手無縛雞之力,是剛剛街邊賣字畫的書生,穿著洗得泛白、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布衣長衫,抖動袖口,從袖中落下幾百塊若碎石一樣的下品靈石和幾串銅錢,直到再也抖不出錢財,他才頂著一張面黃肌瘦的臉說:“我沒有中品靈璧,但這里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會織夢,能不能讓我夢見我病逝的夫人,我很想她?!?/br> 已有行人暗自嘀咕這人真傻,拿上全部身家去買什么摸不著邊的織夢,到底是夢一場,夢醒一切都是虛無,那么多的錢買什么不比做夢強? 江沉閣素手拂過,靈璧眨眼不見,盡數納入她的靈識空間,只剩下幾串銅錢沒有碰。 書生被紛紛議論所影響,越發抬不起頭,但他著實想念病逝的妻子,沒有她,自己活得生不如死,若散盡家財換與她相見一面也是好的。 見靈璧被收下,還心善地留下銅錢,書生連連致謝:“謝謝,謝謝你……” 他倏地抬頭,江沉閣不知何時掀開了幕籬黑紗,但也僅僅只有他能看見,書生望進那深邃的眼眸,霎時沒了聲音,愣在原地。 眾人面面相覷,怎么回事?不是做買賣嗎?怎么只見她動了動手,掀開幕籬,那書生就沒有動靜了? 忽然,那書生臉上的呆滯被歡欣的表情所取代,他嘴里喃喃念著,“靈蘭,靈蘭,我好想你,我終于又見到你了?!?/br> 眾人震驚,夢已經織好了?見那書生嘴里仍舊念叨著什么,你等等我,我收拾好書畫攤,我們就一起回家,你好久沒有做飯給我吃了…… 書生離開時的神情仿佛像是得到了人生最好的禮物,歡欣喜悅,沒有半點夢游的樣子,好似他看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有人回過味來,紛紛也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財,也不管夠不夠一塊中品靈璧,皆堆在江沉閣面前,也要她給自己織一個夢,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么神奇。 旁邊大胡子的礦石攤早被擠翻了,龜龜,那么多錢,他今天是要發了啊。 不遠處,寬闊的街道上聽著一輛水晶鸞車,只見拉車的是三只鸞鳥,分別呈青色、紅色、白色,它們扇動翅膀,車輪虛虛地懸浮在地面,鸞車由水晶制成,流光溢彩晃人眼,四周以輕紗帳幔圍住,風起時仙氣繚繞,路上行人見之都避開,生怕沖撞到里面的貴人,那派頭竟比藥宗的毒門長老還大。 “前方何事?”鸞車里傳出的男子聲音如玉珠墜盤,泠泠悅耳。 隨鸞車而行的侍從放出神識,不過瞬息后便稟報,“好像是前方街角有人做“織夢”的買賣,引得百姓爭相購買?!鳖D了頓,那紫衣侍從繼續說道,“還挺有意思的,只聽聞攝魂術能使人喪失神志,形同提線木偶,不曾見過能給人造出美夢的幻術,看那心滿意足離開的書生想必已經見到想見的人,依舊自主地走動,不似被攝魂的人?!?/br> “你說,那人能讓人見到想見的人?”馬車里的人問道。 “呃,是的,帝……公子想試一試否?” 江沉閣面對一下子蜂擁而上的顧客,正打算挑幾個出價最高的來織夢。給人編織夢境委實消耗精力,她并不打算將所有的錢財都納入口袋,有的事情點到即止便可。 她正要收下一塊中品靈璧,不想一塊藍綠色的玉石從天而降,看清的人皆屏息不敢出聲,后面爭先擁擠的人見前面的人忽然沒了動靜也跟著噤聲。 嘶——是誰出手如此闊綽,竟是一塊比上品靈璧還稀有的極品靈璧,極品靈璧一般不會當作貨幣流通,只會用來汲取其中的天然靈氣,以助修為。 “我們公子請你前去織夢?!比巳荷㈤_,就見一個腰間佩刀的紫衣修士,烏發用紅繩扎成一捆高束在腦袋上,雖然用的是“請”字,但他手隨時搭在刀柄上,若有一個“不”字就要抽刀。 ……她就說自己不會這么太平地賺錢,總要起些波折,此人她雖然還未交手,但已知其境界深厚,如今這個敏感時期,最好還是不要招惹。 黑紗幕籬點了點頭,江沉閣起身,被紫衣修士引至水晶鸞車前。 這派頭連見識廣泛的江沉閣也不禁暗嘆,她正要伸手去撩開車簾,手還未觸及,就被刀身攔住,如果她沒有及時縮手,鐵定要被斷腕。 “做什么!”紫衣修士喝道。 “我看不見你們公子,怎么織夢?”語氣驟冷,若不是為了錢,她才不受這副氣,可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闊刀轉了圈,欻地插回刀鞘,紫衣修士問:“難道看不見公子你就沒辦法織夢?誰知道你是不是江湖騙子,用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迷藥禁術?!?/br> 這時,水晶鸞車之后一輛金翼馬車被迫停下,因為前面的車和越來越多圍觀的人擋住了去路。 “長老,我這就去開路?!鼻皝淼恼撬幾?,那綠衣修士著急趕路,又見道路被堵,氣不打一出來。 然而,他正要前去開路時,卻聽到馬車內的長老傳音道:“等等,先看一看?!?/br> 毒門長老見攔路的人中有那曾關注過自己的黑裙女子,興致上來打算靜觀其變。 “行有行規,你若不信,這單子我也不接?!本尤桓艺f她合歡宗的高級秘術是不堪入目的禁術! 摸了摸手中的極品靈璧,可惜還沒捂熱就要還回去。 “姜堯,讓她進來?!丙[車內傳出聲音。 紫衣修士名叫姜堯,見里面的貴人都同意她進去,自己也不好再阻攔,向江沉閣掀開半截門簾,“請?!?/br> 經過姜堯時,江沉閣裝作不小心踩了他一腳,直把他踩得齜牙咧嘴。 鸞車寬廣,她根本不用彎腰,微微低頭就進入,看見馬車內的人瞬時恍惚。 他端坐在柔軟的白毯鋪成的座位上,面前擺著小幾,小幾上的香爐香煙裊繞,周圍還有些瓜果糕點。 一頭不同尋常的棕色頭發,在陽光穿過紗幔的窺探下呈現出淡淡的金色,眼睛是與發色相同的棕褐色,恍若琥珀,歷經千年神秘而深邃,肌膚細膩如薄胎瓷,連女子看了都要自愧不如,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天氣,他依然著朱紅披風,里面是荼白絲繡的高領長衫,除了露出一張臉外,穿得嚴嚴實實,連一雙手都戴著皮質手套。 他單手支著太陽xue,見江沉閣久久不動,收回支撐的手臂,挺直脖頸,頭上的金冠兩側垂下的紅帶,紅帶末梢綴著青金石磨制的珠子,微微晃動,眼深似海,有些不耐又期望地說:“怎么?為什么還不織夢?” 江沉閣無比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提前戴上幕籬,遮住失神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穩住陣腳,“你想做一個怎樣的夢?是有無窮無盡的財富,還是周圍環繞著絕世美人,亦或是擁有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 “我想見一個人,很久沒見的故人?!?/br> 他堅決不容動搖的態度,將她未說出口的話打斷。江沉閣幕籬后的唇角微微勾起,自嘲地想,是啊,三千年過去了,想必他如今已經是整個滄云十三州的帝君,方才說的那些他又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若不是他眼中的不耐,加上知道他想見的人是誰,江沉閣幾乎懷疑自己要被他認出來。 沉了沉心,她故作遺憾地說:“很抱歉,我不能為公子織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