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屬院 第21節
書迷正在閱讀:校園沙雕實錄[重生]、合歡宗女修在修羅場茍命、夫君他人傻銀子多、賀蘭訣與廖敏之、在年代文里當神探、重生八零之女首富養成計劃、病美人竹馬只給我抱、離婚前,我翻車了[穿書]、嗜嬌、重回四歲我天天催mama再婚
八歲那年,夏日午后,他拉著大哥,瞞著大人,去水庫里游泳。 他泳技不佳,又貪涼,在水里多泡了一會就體力不支,開始在水里上下撲騰。 大哥比他年長三歲,也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手足情深,顧不得那么許多,本來在淺灘邊上鳧水的大哥,很快就拼盡全力游到了他的身邊。 求生的本能,讓他下意識抓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大哥在救他,他卻死命把大哥往水里摁。 岸邊有大人跳下水來救他們,大哥拼命用力托舉著他,他被大人卡起脖子得了救,但是大哥卻悄無聲息的沉了下去,等人被找到撈上來的時候,大哥再也醒不過來了。 從那以后,他的性格就變得不怎么開朗,也不愛說話了。 母親對他沒有過多的責怪,因為她怕剩下的唯一的兒子,也會因為她的咒罵而想不開。 他身上背著人命,所以這么多年,對于自己無后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宿命的感覺。 他這樣踩著別人一條命、茍活下來的人,怎么還配有下一代給他送終呢? 他娶的第一個妻子,輸卵管堵塞,那些年歲里,頻繁上醫院的婦科報道,肚子始終都沒有音信。后來聽說有試管嬰兒,兩人也去重金嘗試過,最后都失敗了。 他瞞著妻子,沒告訴她自己大哥這件事,覺得懷不上孩子,全是自己的錯,是因果報應,怪不到妻子頭上。 妻子因為歉疚,待他很好,而他,也因為內心深處的歉疚,待她更好。 兩個人相敬如賓,互相攙扶,也算走完了一段完滿的婚姻生活。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妻子還健在的話,曲一郎堅信,他們會是這世界上相處最和睦的夫妻。 夫妻之間,誰對誰都藏著愧疚,善待彼此,寬宥彼此,再沒有比二人更溫柔的相處了。 可華秋吟不一樣,她愛憎分明,這么多年飽受凄楚,她把她這么多年七零八碎的心,往他面前一拼湊,他就知道自己動心了。 與對前妻的愧疚不同,他對華秋吟,清晰無誤,是愛。 只有相愛的兩個人,才會互相舔著傷口,彼此熱淚,彼此不嫌棄的訴說衷腸。 他在她放浪不羈的皮囊下,捉到了一只皎潔的靈魂;她在他老實遷就的外衣下,摸到了他熾熱的心腸。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孩子沒了的話,曲一郎不會清晰認識到,無論華秋吟能不能生孩子,他都死心塌地的愛著這個可憐的女人。 他鼓起勇氣對母親說:“媽,這事了結了,我就辭職,帶秋吟回四川去?!?/br> 老太太瞪大眼,高聲問道:“你說什么?!” 他堅毅而又決絕地望了母親一眼:“我和秋吟商量好了,等馮曉才判決書下來了,我們就搬回成都?!?/br> 老太太尖叫說:“你瘋了???崽,你聽媽說,你讀書這么多年為了什么?你哥死了,媽知道,你替你哥活著,讀書的時候就憋著一股氣,從小你就用功,不允許自己落在別人后頭!數九寒冬,再冷,你都第一個到學校??崾畹臅r候,你在房間里捂出一身的痱子,也不肯把頭從書本上挪開。媽去死,媽給你賠罪!你熬了這么多年才出人頭地,媽不想害了你!京大的工作,你怎么也要繼續做下去!” 曲一郎摁住激動的老太太,悲憫的說:“媽,你也說,這么多年我為我哥活?,F在我想活成我自己還不行嗎?再說回成都,還有川大呢,你別把事情想得這么壞。我和秋吟有手有腳,到哪都能過活?!?/br> 老太太絕望的說:“那能一樣嗎?你爬到塔尖,再掉下去,你心里好受?秋吟……這孩子也不容易,你倆說要結婚的時候,媽就去找人看過,說你倆八字不合,在一起不合適。左右老家的酒席也沒擺,家里也沒幾個人知道你再婚了……” 曲一郎生氣了,根本聽不下去,斥道:“媽你說什么呢?!她替我們曲家受了這么大的苦,這會你說這些喪良心的話?剛剛你還說對不起我們,我看你倒是很會往人刀口上撒鹽!明天把秋吟接回來,你就回老家去吧,你在這,保不齊就說錯話漏了餡,你叫秋吟怎么活?” 老太太嗚哇哭了出來,扯著兒子的袖子不讓他走,哭嚎道:“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會趕我走,我還有什么臉活著……?” 曲一郎黑下臉,拿開她纏在自己身上的手,呵斥道:“無理取鬧!” 轉身就回了房間,把門“碰”的一聲甩上。 這一幕,竟成了母子訣別的畫面。 誰也想不到,何老太太心眼太實,被兒子這么幾句話,憋得投湖自盡了。 曲一郎這一夜睡得不好,起來的時候,呵欠連連。 半夜的時候聽見雨點敲打窗沿的聲音,拉開窗簾一看,外面果然雨霧濛濛。 母親已經把家里打整得干干凈凈,鍋里還燜著一盅紅糖水臥荷包蛋,只是屋里不見了她的蹤影。 曲一郎以為她和往常一樣,刮風下雨無誤,去菜市場趕早市去了。 他拿了湯匙,嘗了一口,覺得燉盅里頭的糖水紅糖放得不夠,又往里頭攪了兩勺,見湯色更加赤稠锃亮,才滿意的給燉盅蓋上瓷蓋。 “咚咚咚”—— 鐵門外面爆發出一陣急促沉厚的砸門聲。 他去開門,一邊走,一邊舉著手里蘸著甜津津紅糖水的瓷湯匙,問:“誰???” 門外的人呼吸急促地說:“曲老師,你家老太太投湖出事了……” 曲一郎手里的湯匙,“啪”的狠狠墜落。 “你再說一遍?!” 窗外仿佛傳來雷轟—— “你家老太太出事了,人已經從湖里撈上來,在草坪上躺著……” ****** 雨停了一會,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單星回昨晚約了沈歲進今天一起去圖書館,在家里吃了早飯,就準備出門。 段汁桃上午有課,給老太太和兒子留了十塊的伙食費,見天下著雨,自行車是騎不成了,只能改坐公交車去。 娘倆一起出門,剛好沈歲進也從屋里出來。 沈歲進說:“我還沒吃早飯呢,梅姨給我攪了黑芝麻糊,切了兩片法棍,我不愛吃,想吃蘇州的小餛飩?!?/br> 單星回挑著眉說:“你去了趟蘇州,怎么胃也養成了姓蘇的?大北京上哪給你找蘇州小餛飩去?你就是愛刁難梅姨?!?/br> 其實沈歲進再平易近人不過了,只不過單星回慣來愛以“大小姐”、“沈公主”和她磨嘴。 梅姐這時候出來給沈歲進送傘,她嫌沈歲進拿的那把黑傘不好看,黑傘又大又重,是沈海森的。 梅姐重新給她拿了把帶蕾絲邊的暖橙色淑女傘,是沈海萍出訪巴黎時,外交部送給沈海萍的紀念品,聽說一把傘要耗費匠人磨上二十來天的手工活。 這顏色少見,是抹夏日里,艷麗又不失內斂的溫柔。 沈歲進今天穿著白色的洋裙,梅姐早上幫她梳了個高馬尾,用蝴蝶結皮筋套在上頭,見是雨天,又給配了一雙漆皮亮面的乳白細帶涼鞋。 原本一身寡淡素凈,配了這樣一把俏皮又華麗的傘,整個人一下跳脫鮮活起來。 梅姐總是愛把沈歲進打扮得從頭到腳都一絲不茍,那份精致里,總是透著大門戶里,難以掩蓋的高貴氣質。 沈歲進私下里總和閨蜜吐槽:梅姨是個時尚女魔頭,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那種。 哪天她要是自己胡亂搭配一套,腳還沒踏出房門,就會被梅姐叫停,從頭到腳重新改造一遍,非得梅姨點頭滿意了,才準沈歲進出去。 梅姨說:“吃穿隨意,那是咱們普通老百姓才有的資格,您這樣的身份,穿得不體面,這是叫整個家族蒙羞?!?/br> 沈歲進在心里白眼:都什么年代了,梅姨真不愧是她奶奶和她姑姑跟前的大紅人。 不過除了教條和規矩多,梅姨算是對沈家忠心耿耿的老人兒了,一點不謀私,一點不圖利。照顧她和父親,日常家里開銷,買菜、水電等等,賬目列的一清二楚,父女兩個的開支和人情來往,打點得有條有理,收支清晰絕不含糊。 聽父親說,梅姨這樣的品性和理賬本事,放在古代,那絕對是管家的一把手。 可惜啊可惜,改朝換代了,再盛大的家族,也不會再在一個大門院里幾世同堂,每日都有龐大累贅的家務等著人去打理,以此來顯示大管家的手腕與本領。 梅姐聽說沈歲進想吃小餛飩,想起來漢京大飯店確實有一位蘇州來的大廚,去年沈家的年夜飯就是叫的漢京飯店的兩位大廚來燒的。 只要沈歲進想吃,梅姐沒有不花心思的,滿口應下:“上個月家里裝了電話,我打電話去問問漢京飯店能不能點一份送到家里來,總不過一個電話的事,不麻煩?!?/br> 單星回咋舌:漢京飯店,聽陸威說,那是北京的大領導們最常去光顧的酒店了,里面菜品的價目可想而知。 何況沈歲進這會吃個餛飩,還點上人rou外賣了。 又聽說沈家新裝上了電話,單星回也打聽了,裝一個電話得四千,他爸小半年的工資了。陸威家上個月也裝了電話,不過是下面賣體育用品的公司,對陸威他爸有事上門托請,幫著裝的,陸威家用不著花半毛錢。 想起來自己想買個電風扇,他媽還扭扭捏捏的說等下個月他爸發了工資再買。 單星回盯著沈歲進,直呼:“腐敗啊腐??!” 段汁桃在邊上掐了他一把:“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 罪過罪過,絕不是影射沈家腐敗的意思。 梅姐知道是他們小孩之間的玩笑話,也不在心里當回事,含笑說:“星回,你記得幫梅姨盯著小進,她早飯沒吃,圖書館的咖啡店里有三明治,盯著她買了吃???” 單星回說:“放心吧,有我在,餓不著她?!?/br> 然而事實是,一到圖書館,單星回就鉆進三樓閱覽室去找張強了,留下沈歲進一個人坐在圖書館一樓的咖啡店里等咖啡。 單星回在垂首溫書的學生間,鎖定了目標,找到張強,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招呼道:“強哥,你最近怎么回事?神龍見首不見尾,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我都從老家回來五六天了,今天才在圖書館逮著你!” 張強半合上書頁,覺得這小子越發不拿他當大哥了,這爪子說來就來,還往他的肩上抓了。 單星回瞥了一眼封面,是《python入門》。 “你還真去上海???”單星回問。 “我還煮的呢!”張強說。 “別介啊,你走了,我們一群小弟群龍無首,你這山頭可就算垮了?!眴涡腔赝炝?。 “唉……”張強嘆了口氣,“不和你們一群小屁孩混了,我打聽清楚了,你北北姐也去上海了,她舅舅在上海開了個紡織廠,她在里頭當部門經理。和你說過,當時畢業她分配去了女高教書,沒多久家里就安排相親訂婚了,后來也不知道怎么,這婚事就攪黃了,也從女高辭職了,再后來就是上個月聽說她現在人在上海?!?/br> 單星回眼睛一亮,張強口中,傳說得如仙女一般的人,舒北北? 舒北北和張強一樣都是附中的校友,不同的是,舒北北念初三的時候,張強才念初二,兩個人差了一級。 舒北北是從外地轉學進來的,母親二婚改嫁了林業部門的一個官員,把舒北北也從山西老家接到了北京。 沒有狗血悲慘的身世,舒北北的親生父親也是當地的一個煤業大亨。舒北北的母親,帶著離婚時分得的不菲財產,嫁給了舒北北的繼父,母親和繼父再婚后沒有再生育子女。 繼父再婚前也有一個女兒,舒北北和半路湊合到一起的這個meimei,相處得并不差。 這個meimei就是張強的同班同學——陳淼。 張強知道的,陳淼平時在學校唯舒北北馬首是瞻,話里話外都是她姐——這個附中了不起的話題人物。 陳淼對舒北北,那是一個追星似的盲目崇拜。興許舒北北放個屁,陳淼都要硬生生夸成是香的。 舒北北長得不說傾國傾城,也可以算得上閉月雪花。初三那年轉學到附中,就引起了一陣轟動,全校男生,無論初三,還是初一、初二,幾乎都紛紛慕名前去觀瞻舒北北--------------麗嘉的盛世美顏。 女神不僅人長得美,學習成績也不賴,轉學后第一次月考就穩居段前五,后來的大小考更是在前三甲之間輪流徘徊。 因為舒北北,舒北北的曖昧對象——初三的林路鳴,就成了全校男生的公敵。 不夸張的說,要不是林路鳴在部隊家屬院長大,打小是個練家子,沒準放學路上真會被蒙頭海扁一頓。 張強就是那個想從背后偷襲,痛揍林路鳴一頓的眾多男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