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屬院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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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的那些違法的黑心勾當,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個男人貪生怕死的狗模樣,真讓她打鼻孔里瞧不起。 不過眼下是下班放學的點,巷子口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少,家屬院里頭難免有熟悉面孔,到時候宣揚出去畢竟讓自己的名聲不好聽。 要是風言風語傳出去,華秋吟也想好了對策怎么應付悠悠眾口,到時候便說這一廂情愿的老禿驢實在難纏。 馮曉才追她早就是校里校外公開的秘密了,就連同事有時候看見馮曉才蹬著自行車從校門口進來,都會提前跑來和她通風報信,讓她避著點這狗皮膏藥。 說到底,這世間除了馮曉才自己,沒有哪一個人會覺得他們倆般配。 是啊,她年輕有姿色,學歷甚高又有正經體面的工作,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華秋吟實在也沒想通自己這十年的大好青春,居然會和這樣一個肚皮都松的起了褶皺的老男人攪和到一起。 一想到這,華秋吟的胃里便不由一陣惡心的翻滾。 這老東西,真叫她惡心透了! 華秋吟強壓著內心的惡心與怒意,搬出了虛情假意的那套話匣,剛的不行,來柔的。 好言好語哄他道:“老馮,其實你不知道,你最愛的還是你前妻。你們都離了這么多年了,但哪一回你和我在一起,不拿我和她比?你這心呀,就是從來也沒放下過她。我替你打聽了,你前妻上個月剛辦了退休,女兒如今和男朋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這么多年你前妻沒有再嫁,眼下閨女也馬上出嫁,正是你們一家破鏡重圓的時候。閨女的婚事你這會兒多花點心思,彌補彌補這么多年虧欠她們娘倆的,人家未必不承你的情,畢竟哪個閨女不想出嫁的時候,體體面面、父母和睦?” 她替他剖析的頭頭是道,一張巧舌差點就把馮曉才說的心動。 “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店了,過個一兩年,你閨女再給你添個大外孫,到時候你退休了,和老伴兒含飴弄孫,和和美美一家子過不好么?你也知道我,我這人受過情傷,再也不會輕易相信世間任何一個人,我這樣的人,你跟著我,能過上想要的風平浪靜生活嗎?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咱們把話說個明白,彼此放過彼此,也算是對這么多年的糾扯有個交待?!?/br> 說的情真意切,處處為他的將來謀劃考慮,要不是她眼底的寒光和唇角隱約的冷譏,他還真就信了她的邪。 馮曉才浸yin官場這么多年,什么葷素沒見過,識破了她的詭計,油鹽不進道:“你也別誆我了華老師,那個母夜叉要有你說的那么容易回心轉意,我也犯不著當初被她掃地出門。你呀,就別在我跟前擺這些花花腸子了。老子陰溝里翻過一次船,你還想騙著我第二次沉進去,料定我會聽了你的話,巴巴兒跑去母夜叉跟前討沒趣是吧?” 他那張繪聲繪色的老臉,在華秋吟腦海中幻化成了風干丑陋的枯樹皮,她真想一個巴掌招呼上去,讓這張老臉瞬間脆化成灰。 馮曉才說的不假,離婚十幾年,他從來沒過問過孩子的學習和生活。 就連每個月的贍養費和孩子的學費,他都是擠牙膏似的,前妻敲打一下,他才不痛不快的擠出來一點。 女兒呢,大了,如今已經工作獨立。這么多年他不聞不問,閨女也早就在心里恨透了他這個不負責任的老子,被她媽教唆的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眼下,他漸漸老了,再想指望去女兒跟前享老人福,恐怕天底下沒有這樣便宜的好事。 馮曉才一早就把這件事想明白了,左右他把日子過得再糊涂,總有國家的退休金給他兜著底。 他晚年最差,也就是花錢上老人院去。 自己做的孽,還能怪誰? 華秋吟無非是想哄的自己,去前妻和閨女面前稀里糊涂的討沒臉。要是真聽進去她的話,鐵了主意,一門心思的撲在挽回前妻娘倆身上,那華秋吟可不就在泥旋里輕巧脫身了么? 到時候她再把婚和姓沈的一結,她成了金尊玉貴的沈夫人,他這平頭老百姓醒過味來,想再去找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要是哪天,她再把前仇舊恨,往枕邊人身上編排編排,吹吹耳邊風,那他這條小命,可真就不明不白的交代出去了。 二人你來我往的過著招,互相寸步不讓。 巷子口不遠處,徐徐駛來一輛有著鮮見白色牌照的黑色小轎車,車牌號是一串獨特的數字。 沈歲進認出了那是大姑姑沈海萍的座駕,知道大姑姑今天要來家里,這會可真是趕巧了。 沈歲進喜不自禁,拉攏身邊的單星回,用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別出聲。 華秋吟和那個男的還在拉扯,正好,捉jian捉現成。 小轎車眼見著車頭快撞上兩個撲飛而來的身影,好在給領導開車,車速一向穩當不算快,司機反應極快,一下便及時剎住了腳。 坐在副駕駛座,一路觀察路況的警衛員,已經警覺的摁起腰間別著的手/槍,只聽旁邊開車的司機沉叫道:“沈小姐?” 第21章 沈海萍聞言從翻閱的報紙間抬起了頭,往車頭的窗戶望去,果真車前站著的,是沈歲進和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男生。 兩人都背著書包,看樣子應該是同學,這會放了學,一道回家。 沈海萍讓司機搖下車窗,溫笑著問:“放學了?” “剛放學?!鄙驓q進拉過單星回想往車后座鉆,才發現后座和姑媽沈海萍一起坐著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穿著打扮樸素,卻很有幾分掌家威嚴的婦女。 后座有人,就擠不下她和單星回了。 沈海萍介紹道:“這是梅姐,你的話,叫她梅姨,往后就調過來照顧你的起居飲食。你爸爸工作忙,顧不上你,梅姐在姑姑家干了快二十年,是你姑丈mama老家的親戚,都是自家人,有她照顧你,姑姑再放心不過了?!?/br> 沈歲進簡短的和梅姐打了聲招呼,就趕緊把自己剛剛聽來的墻角,化繁為簡,大致和沈海萍復述了一遍。 沈海萍素日威嚴的面容,越發陰沉下去。 不過她到底見慣了大場面,這些雞毛蒜皮的雜事還用不著她費心收拾,邊上的梅姐就已經很有分寸的準備開始料理。 “沈小姐別插手這些事了,您還小,一個姑娘家家的,這些事污了您的耳。夫人日理萬機,更犯不著和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鶯鶯燕燕打交道,往后她再登門來,沈小姐您只管交給我對付?!?/br> 梅姐跟著沈海萍,幾十年來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一些不要臉的小娼婦,仗著有幾分姿色,迷得家里男主人十天半月不回家,她便以為自己能蹬鼻子上臉,在外面做個體面的外室了。 更有那癡心妄想的,打起母憑子貴的如意算盤,殊不知越了雷池,第一個收拾她的,不是沈海萍,而是慣來愛惜聲名的慎綏濤。 這些雜碎,梅姐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些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略微敲打幾句,便也識趣的疏通了,往后就還留她條生路。 有些登不了臺面的癡女,一頭鉆進死胡同里犯渾,好說歹說都不開竅,這日子可就沒那么好過了,無一例外,最后不是雞飛蛋打,就是家破人亡。 副駕駛的警衛員和梅姐,本分的下了車,騰出空位,請沈歲進和單星回進去坐。 單星回辭謝拒絕,差兩步路就馬上到家了,還坐什么小汽車。 沈歲進卻一把將他押進了車里,說:“別讓蚯蚓看見你,她認出咱們,咱們可沒有好戲看了?!?/br> 單星回在副駕駛座上,如坐針氈。 整個車里,除了沈歲進,他誰也不熟,更遑論邊上穿著軍裝,一臉嚴肅開車的司機,時刻提防著他的樣子讓氣壓有多低了。 車子依舊緩緩停在他剛剛和沈歲進聽墻角的位置。 沈歲進讓司機把車里的幾扇車窗全都搖下。 伴隨著幾句向晚的烏鴉叫聲,馮曉才粗啞的嗓音在巷口徘徊,格外刺耳:“華秋吟,你個爛鞋,還想著配一雙好腳?沈海森是什么身份,你一個外地人在北京城里,沈家可憐你,給你安排個說得上臺面的工作,你又在想什么呢?打量著自己如今在社會上也是個有工作、能掙錢的獨立女性,就看不上我了??赡阍趺床幌胂?,你這工作,和你這么些年工作得到的那么多榮譽,到底是拜誰所賜!” 她的學生桃李滿天下,在學生堆里,一口一句華老師的被前呼后擁。 甚至在京大被號稱:俄語系的就業殺手。 小語種里,就數她帶出來的學生,畢業時,就業率最高,多半被介紹去了好單位好學校。所以華秋吟的口碑,在學生圈里,逐年走高。 可她在人前享受尊榮的時候,別忘了,有這些成就和成績,多半不還是--------------麗嘉仗著他在教委工作,提前給她透氣兒通風。 華秋吟倒也不懼他的敲打,死豬不怕開水燙道:“說吧,你找我來,究竟是為了什么?如果是怕將來我和沈海森結了婚,你害怕他找你報復,我今天索性就把話和你說開了。我和沈海森已經睡了,至于結婚,是遲早的事,與其像你現在這樣對我窮兇極惡的大呼小叫,倒不如好好想著,怎么把好單位秋招的名單匯總透露給我,興許我念著你鞍前馬后的功勞,將來或許能放你一馬?!?/br> 馮曉才聽她這么不知廉恥的張揚著,一時怒急攻心,漲紅了脖子,青筋暴跳,指著她的鼻子咧罵道:“沈海森這才回國幾天,???死了老婆才幾日,他還真是饑不擇食,連你這爛了臭了的婊/子洞,他也要鉆!他媽的,華秋吟,你給老子戴綠帽!” 馮曉才氣的胸腔劇烈抖動、上下起伏。 沈歲進腦子轟的一下炸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徹底哭了。 爸爸怎么能,怎么能這樣呢? mama才剛離世,就連骨灰也是昨天才下葬安放好。 明明在mama的墓碑前,他伏在冰冷哀愴的石碑上泣不成聲,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嬰兒。 這是她第一次強烈感受到,父親順遂人生里少有的失控時刻。 可結果,那么感傷妻子早逝的他,背地里卻早就和華秋吟這個朝三暮四的女人好上了。 他們回國不過才短短四五日…… 爸爸這樣,到底對得起誰! 沈歲進實在太生氣、太心痛了。心臟像被錐子扎穿、扎透,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一向高大而又溫和的父親形象,在她心里溘然倒塌。 華秋吟見馮曉才已然上套,繼續譏笑道:“怎么,我和你是法律上承認的男女關系,還是道德上允許的男女糾纏?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給你戴綠帽了呢,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啊,馮四調?!?/br> 馮四調、馮四調,又是這該死的馮四調! 要不是現在是青天白日,又在大街上,馮曉才真想拿起菜刀,一把劈了這個惡毒浪蕩的女人。 第22章 車內的沈歲進畢竟歷事不多,已然被激的淚如暴雨,哭得接不上氣。 沈海萍對這事其實也有幾分沒把握,畢竟弟弟沈海森這么多年不在國內,他的私生活自己確實也監管不到。 但話從這些心存邪念的女人口中說出,沈海萍留了個心眼,覺得未必也就真到哪里去。 她眼如沉潭,一邊摟著委屈至極的沈歲進,一邊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聲源的發散地。 “好了,有什么委屈,姑姑給你做主。她真想進咱們家的門,只怕連給你提鞋都不配。放心吧,萬事有姑姑呢?!?/br> 這個女人已經中傷到自己最看重的侄女,沈海萍覺得不能再繼續躲在拐角聽墻角了,女人的嘴實在太臟,孩子才剛沒了媽,絕不能再受這樣錐心的刺激。 她仰起頭,對前排的單星回溫和道:“同學,一會你先陪陪小進,就不讓她回家了。等我料理好了,再讓司機去接你們,你們喝咖啡嗎,圖書館的五樓有私人閱覽室,我讓學校的人開鎖,再給你們泡兩杯咖啡送過去?!?/br> 單星回答道:“不用去圖書館,一會她上我家就行,我們兩家就挨著一道矮墻。我媽不會泡咖啡,但是泡茶她在行?!?/br> 沈海萍被他流暢的回復逗笑了。 身邊所有人和她說話,都跟匯報工作一樣,除了拘謹,便是畢恭畢敬。 但侄女的這位男同學卻絲毫不懼她似的,想說便說,而且還很有自己的主意。 于是她笑著應道:“也好?!?/br> 前一秒還溫柔的對孩子們說笑,下一秒再把視線調去車窗外,就已然是一副雷厲風行,風雨欲來的表情。 車子不疾不徐地重新發動,路過巷子口那對仍在對峙的男女時,車窗嫌棄的緩緩搖合而上。 警衛員和梅姐在車后緩緩的跟著,這樣出行的排場,很快就讓華秋吟從爭吵中抽神出來。 目光跟隨車子一路前行,果然那輛特牌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沈家父女新分的小平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