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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人匆匆的雨天里,在沒有人靠近的青石院落里,向來被稱為天外謫仙的人,不顧衣衫臟污,矮下身,將頭頂的傘偏向那拄著劍渾身是傷的女子。 “師妹,怎么如此狼狽?” 他眼中情緒轉瞬即逝,輕嘆口氣,扔開傘,將人抱了起來。 他沒回客棧,而是布了結界和陣法,帶她從無人的后門進了一處酒樓。 重疊的身影剛避過高處視線,那不遠處的暮鐘樓上,沈槐序剛好轉過身。 他沒打傘,就那么站在雨中,一遍遍轉圈查看整個青州城下的街道。 他沒有特別的方式找人,就只能靠這樣的蠢笨方法,怕傘會遮擋視線,讓他忽略半空中的蹤跡,于是也不打傘。 沈槐序還記著他們約定,也篤定卿云不是那言而無信的人,便堅持在這暮鐘樓上等著。 他沒辦法主動尋到人,但只要卿云肯守約……只要卿云肯守約。 在他恰好錯過的地方,陸鶴禁帶著卿云進了酒樓包間。 兩人身上都是濕淋淋的,卿云身上更是血水淋漓。 陸鶴禁掐訣凈身,仍覺得不適。但地方又沒有靈泉,也無水可用,他只能勉強忍受著,先檢查卿云身上的傷。 靠近方覺不對勁,卿云睜開眼看著他,眼尾魔紋像是要游動進她的眼球里,眼底慢慢遍布上紅色。 她喘息很急促,表情很痛苦,看得出來失神的時候渾身都是殺意,盯著他的眼神里也滿是陰郁。 他聽說過夫妻墓,也聽說過那位燕引魔君。 走火入魔神魂盡失,做出什么來自己都不知道。況且她還有個血池,專門融化魂魄的,早就受了影響。 這千年來,但凡從夫妻墓活著出來的,也都神志不清喜好殺戮。 卿云現在這個樣子,就有點像。 “師妹,”他站在床榻前,矮下身和她保持平視,對上她焦躁不安的眼神,“師妹,靜下心來念固本清心咒?!?/br> 卿云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口,緊緊攥著,閉上眼睛念了固本清心咒,卻還是痛苦難忍。 他遲疑了一下,手指搭上她的手背,運轉靈力進入她的經脈之中查探。 她的靈力在亂竄,神魂不穩,神識受了傷,此事像地動一樣震蕩著。 他松開手,抿著嘴角迅速想了辦法。 取了丹藥喂給她,隨后跪坐榻上,一手攬過她的頭,一手撫在她臉頰處。 她微涼的耳垂觸碰到陸鶴禁的虎口處,冷熱不同的觸感讓他手臂僵硬了一下。 他注視著卿云閉眼掙扎的樣子,片刻后,輕輕靠了過去,兩個人額頭相抵,墨發糾纏。 和那次她在百煉泉結丹時一樣,兩人靈臺相貼,如抵首之鶴。 “師妹,放輕松,讓我進去?!?/br>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識觸碰 要說這世上最讓卿云信賴的人是誰,那無疑就是陸鶴禁了。 幾十年的陪伴,陸鶴禁始終包容她,她對這修仙界的一切認知,基本都來自于他。 所以即便對他人開放神識是極其危險的事,在短暫的抗拒之后,她仍然放了陸鶴禁的神識進去。 神識進入的那種感覺很奇妙。 不像是肢體接觸,也不像是唇舌糾纏,而是自己如同燃燒的山林,遇到了一場和風細雨,甘霖降臨,撫慰著每一寸焦躁。 卿云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一點一點打開神識,容納著陸鶴禁的到來,甚至很迫切地想要讓他給自己冒著血泡的神識吹一一陣風。 于是神識化作的小觸角試探了一下,接著瘋狂卷上他的神識觸角。 陸鶴禁身體一震。 那焦躁難安的神識纏住了他就不再放開,兩條觸角糾纏在一起,在各自的神識里綻放出一場煙花。 像是渾身的血rou,經脈,都陡然滋生出一絲雷劫的電流,從神識一直鉆遍全身。 卿云嘴角逸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陸鶴禁卻是難忍地緊皺著眉,從白金色道服緊緊遮住的脖頸往上,白玉般的皮膚上蔓延出淺淡的紅暈。 這種刺激太陌生,他控制住自己思緒,再伸出一只觸角,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灼熱震顫的神識之海。 可是才靠近了一點點,那炙熱的神識之海里,陡然伸出無數觸角,兇猛地將他試探的神識一下抓了過去。 陸鶴禁輕喘一聲。 隨后撫著卿云臉頰的手收緊,摁在她腦后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往自己身前按,兩人于是貼得更緊。 “別急,師妹……卿云,別急?!?/br> 他像是在哄一個急著要糖吃的孩童,盡管自己說話都已經有些顫抖,卻還是慢慢引導著她冷靜下來。 然后給一點糖,修復一下她神識中的郁結,在她吃完這點糖準備兇狠搶奪的時候,再給她一點。 風吹過燃燒的山林,降下雨水,在撲滅的大火中,在焦黑的土地里,慢慢又長出嫩綠的芽來。 嫩芽舒展身姿,很快長高長壯,山林間又恢復了一派生機,平和又愜意。 那陣風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慢慢退出。 神識的觸角糾纏著不愿意分開,還竭力拖拽,讓把這個讓她舒服的東西留下來。 陸鶴禁是費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從卿云神識中退出來的。 身體輕顫,呼吸急促,金色玉冠滾落在床榻上也來不及管,墨發如瀑一般落在她身上,給兩人形成了一個不算封閉的小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