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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囂,浮華一世轉瞬空?!彼A⒘季?,口中忽而低吟一句。 轉身,宋怡拔下頭上的金釵,在明滅搖曳的火光中走向床側一面空置了的墻面。 隨后,她用金釵一點點在墻上刻起了字,刻的不是其它,正是她方才所低語那十字。 刻刻停停,她間隙咳嗽幾聲。寂寥深夜中除去那陣陣涼風呼嘯,便無它物。 手上的金釵磨去大半,握著金釵的右手掌心亦血痕斑斑,宋怡算是刻好了那十字。 寥寥十字掛在空蕩蕩的墻壁上,她伸手反復撫了好幾遍。 宋怡曾憧憬過,幸福的憧憬著很長很長的一輩子,那時候她心悅顧知文還未入宮。 后來,她又憧憬過,憧憬與高高在上的安諸廝守一生。到了最終,她卻什么都沒能抓住,什么都沒能留下。容貌,青春,榮華,愛人,都沒有了。 她恨很多人,恨很多事,但更恨的是自己,是命運。 與其這般,此番她親手結束自己的性命。該算是掌握了一次自己的命吧。 這……也算作懦弱的她最后向命運做出反擊罷。今日之后,世上再無淑妃顧傾城,亦是再無李代桃僵的宋怡。 “若月,若月?!彼吴鶎χ忾g喊了幾聲,聲音嘶啞。 “娘娘,你可是又渴了?”若月進來,瞧著立在窗邊的宋怡。 “你去洛云宮一趟,我平日貼身的那支紫玉簪還留在殿中,你去偷偷幫我取回來可好?” 若月很衷心,她也知道宋怡這場病的盡頭,恐怕便是宋怡的香消玉殞。她道:“娘娘,奴婢這就去?!?/br> 冷宮人跡罕至,洛云宮也荒廢了,只有一隊侍衛巡視。那侍衛頭領算是若月的熟人,現在夜深,若月偷偷去取個小物件,算不上是什么難事。 再說現在的宋怡,那玉簪怕是她最后一點寄托了吧,若月不忍心推拒了她最后的心愿。 在宋怡短短二十幾載的最后一程中,若月希望自己能為這個護了她三年的主子,做最后一點能讓其順心的事兒。 臨走前,若月欲言又止,低聲道:“娘娘,夜里風大。你……” “你去吧,我再看一會兒雪景就去躺著?!彼吴>氲膶λ龘]了揮手手。 “是,娘娘。夜里風涼,請娘娘顧著身體?!?/br> 宋怡揮了揮手,若月便退下去往洛云宮。 這個大雪初停的冬夜,居瑯殿起大火的消息傳進安諸耳中,秉燭處理政務的他匆匆奔來,只瞧見大火過后的殘垣絕壁。 焦黑的廢墟中,一面空墻下躺了一具燒得如焦炭一般的尸體,已辨不出樣貌性別。 尸體的右手中隱隱有閃光,安諸蹲下查看,那手中緊緊握著的是一支紫玉簪。 他立在廢墟中直至天明,晨曦的微光打在尸體身側的墻壁上,大火過后的空氣中煙塵舞動,廢墟中的安諸心上一凜,墻上有字! 焦黑的墻上刻了十字,來回兩行。寫道: 紅塵囂 浮華一世轉瞬空 字跡娟秀方正,正是宋怡的筆跡。 安諸竭力遏止心中的痛,那痛卻如跗骨之蛆,充斥在他身上每一個角落。 淚水已悄然從他眼角滑落,閃著晶瑩的光點從斜射的微光中穿梭而過,一滴滴打落在那一地的焦黑中,隨后濺起一圈微恙的黑煙。 一個衣裳凌亂長發披散的女子赤著腳奔到了安諸面前,看見失魂落魄的安諸,她過去抓住了安諸的衣領,臉上早早被淚水浸濕。 女子聲嘶力竭對著木楞的安諸吼道:“這便是你說的愛她嗎?你的愛,就是逼死她嗎!” 一邊說,她一邊指著廢墟中已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道:“如今皇上你滿意了吧,你帝王的尊嚴保全了吧?你口口聲聲的愛她,她卻敵不過你那虛無縹緲的帝王之尊?!?/br> 小太監在一邊換忙喊叫道:“快來人吶,盧才人瘋魔了,快來人拉開盧才人?!?/br> 盧未央一聲冷笑,隨后放開了安諸。她瘋瘋癲癲的走遠,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笑的時候開心了還哼幾句小調,哭的時候撕心裂肺,好似一個丟了心愛之物的小孩。 一邊的安諸揮了揮手,聲音疲倦蒼涼的道:“送盧才人回宮,沒有孤的旨意,不得讓她踏出寢宮半步?!?/br> 安諸看著廢墟中那焦炭般的尸體,他不想相信宋怡就這般的死了。 宋怡向來冷面冷心,這么個冷漠孤傲且惜命的女人,才不會這般輕易的死去。然而入目的一切,皆是再向安諸陳述那么一個事實:宋怡死了。 那么輕易的,宋怡便放棄了他要她好好珍愛的性命,徹底的離開了他。她真是了解他,之于安諸,這便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間接摧毀了宋怡的人,便是他自己,是他不愿放手,才將她逼死的。 春泗宮中,今如趁亂出現在了宮中。 “小姐,你如何過來了?” “你那情郎病重,你不想去看看?” “不是說顧公子身子大好了么,怎的又是病重了?!甭遘矫嫔媳M是焦急之色:“這可如何是好。小姐當真愿意放我去看顧公子么?!?/br> “自然?!苯袢缱孕渲心贸鲆环饷芎?,遞到洛芙手上:“看過人之后便是去往召京,速速將此物送到爺爺手上?!?/br> “小姐你要留下?” 女子失笑道:“當著她人的面叫喚自己的名字倒是有趣,若是在有些時日,我倒是想好好體味一下這般的樂趣。你說是吧,今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