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4節
歇了會兒,趁著丫鬟下人多,她壯著膽子又去了趟后院,后院干干凈凈,香氣怡人,沒有一點兒異常。 她不信,踮腳仔細查看花叢,然而芙蓉嬌艷且枝葉繁茂,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第4章 馬車 客棧那事實在找不出任何異樣,李輕嬋只能當自己做了場噩夢,轉頭說玉佩找到了,便作罷了。 但終究是心神不寧,當天下午就想進城去,可是孫嬤嬤不許。 來之前她被荀氏再三叮囑,京城不比姑蘇,必須要讓李輕嬋體面地進城,不能留一絲詬病。 如此,硬是在城外多住了一日,等李輕嬋的風寒痊愈了才入城。 李佲致當初離京是因為得罪了權貴,直接將京城的宅子賣掉了走的,現如今一行人只能先租個小院住。 安排妥當后,孫嬤嬤意有所指道:“若是當初平陽公主幫著說幾句話,老爺何至于離京……” 聽懂了她是在暗示平陽公主早就與馮嫻離了心,李輕蟬垂著長睫沒說話。 “小姐那時年紀小,多半是不記得了,老奴倒是聽老爺與夫人提過幾句,說以前在京城的宅子可大了……”孫嬤嬤渾濁的雙眼閃著光,笑道,“小姐院子里還有個秋千呢,是老爺親手做的?!?/br> 李輕嬋偏過臉,她不記得京城的事了,但馮嫻還在時,李佲致確實很疼她。 她不想被孫嬤嬤打亂心緒,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嬤嬤也快回去歇息吧?!?/br> 孫嬤嬤離開后,李輕嬋心煩意亂地坐在了床榻上。她知道孫嬤嬤的目的,荀氏怕平陽公主當真給她撐腰,故意說些李佲致的好話,又把李家落魄的原因往平陽公主身上推。 先前她很確定要去向平陽公主求助,現在卻猶豫了起來。不是因為孫嬤嬤的話,而是她突然覺得難堪。 當初平陽公主與馮嫻是怎么鬧翻的,誰也說不清楚。 但不論是什么原因,明明已多年不來往,如今自己有了難處又用馮嫻的名義上門求助,這行徑實在是沒臉沒皮。 平陽公主又會如何看馮嫻呢?李輕嬋是不愿意自己娘親被人輕看了的。 她糾結地坐在床榻上,依著床柱陷入了沉思。 “小姐,今日沒事了,先躺著歇會兒吧?!鼻镌普蛶讉€丫鬟收拾衣柜,回首看了她一眼出聲提醒。 李輕嬋回神“嗯”了一聲,脫了鞋襪活動了下脹痛的腳。 秋云邊整理東西邊道:“好好歇一歇,明日才有精神去見平陽公主。小姐,今晚要我陪著嗎?” 因為幾年前雷雨夜被嬤嬤嚇到的事情,李輕嬋每次睡前都會鎖好門窗,不讓任何人與她同處一室。也就這一路怕不安全,才留了秋云在屋里。 李輕嬋遲疑了下,搖了搖頭。 “那小姐你要是有事就喊我,我就在隔壁?!鼻镌普f完又感慨道,“京城可真大,到底是皇城,跟姑蘇完全不一樣……” 李輕嬋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心里忽地生出一個主意,要不干脆不去找平陽公主了,直接擺脫了孫嬤嬤躲起來,拖到明年夢皎來了再想其他法子。 但終究只能想一想了,她如今沒有別的依靠,能不能護自己安全暫且不說,若是真這么做了,消息傳回姑蘇,李佲致當她死了的話,那她可就連個正經身份都沒有了,以后都只能躲躲藏藏。 娘親肯定不想看到她這樣的。 李輕嬋心里想著馮嫻,拍了拍自己臉頰,努力振作了起來。 次日一早,下人就去譽恩侯府送信了,很快返回。 下人哭喪著臉道:“小姐,侯府里的人說公主根本不認識什么姓馮的……” “你剛才說,信送去了哪?” 飛鳶低著頭,重復道:“李家小姐讓人把信送去了侯府,侯爺直接把人趕了出去?!?/br> “信呢?” “信……被侯爺撕了?!憋w鳶說罷,悄悄抬頭看了眼鐘慕期。窗外的樹形落在他身上,將他面容籠罩在陰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書房內安靜了下來,飛鳶收回視線,摸不清鐘慕期這是什么意思。 先前鐘十二說世子看上人家姑娘了,飛鳶是不信的,世子讓她去盯人,肯定是那姑娘身份有問題,說不準是外邦人混進來的。 結果盯了一天發現人家姑娘竟然與公主有舊,是上門來求醫的。 這姑娘幼年時或許還與世子關系不淺呢…… 飛鳶暗自琢磨了會兒,試探著開口道:“李小姐身邊那個嬤嬤,先前就在含沙射影,知道侯爺把人趕走后,雖沒在李小姐跟前說什么,但也沒去伺候了,連帶著下面的丫鬟都輕慢許多?!?/br> 沒見鐘慕期阻攔,她心里安定了些,接著道:“那嬤嬤還派人去姑蘇送口信,要將這事告知荀氏。世子,可要去將人攔???” 鐘慕期未答話,只是問:“她呢?” “李小姐現已退了熱,午后睡了會兒,又坐著發了許久的呆,就抱著匣子數起銀票,看著像是在找退路?!蓖nD了一下,飛鳶接著道,“李小姐似乎對嬤嬤和丫鬟的態度轉變并不驚訝?!?/br> “沒哭?” 飛鳶聽著鐘慕期這話依舊不帶什么語氣,但就是莫名讓她感覺涼颼颼的。 還有,世子什么時候管過姑娘家哭不哭的事情了? 她越想越覺得古怪,回憶了下李輕嬋的反應,慎重道:“或許是在心里偷偷難過?!?/br> 書房內再次陷入沉寂,過了許久,鐘慕期才道:“去看著她,旁的不用理會?!?/br> 飛鳶領命下去了。鐘慕期一個人在窗前站了會兒,招了侍衛問:“母親回來了嗎?” “太后身子不適,公主不放心就多留了會兒,怕是傍晚才會回來?!?/br> 鐘慕期看了眼天色,轉身朝外走去。 侍衛一邊差人備馬,一邊緊跟著他走了幾步,問道:“世子是要出去嗎?幾時回來?晚些公主回來了怕是要問……” 鐘慕期頭也不回道:“我去侯府一趟,讓母親不必等我?!?/br> 上門求助被拒的確讓李輕嬋難堪,但更讓她難過的是譽恩侯府言辭間對馮嫻的輕視。 這讓李輕嬋覺得羞慚,是她讓故去的母親蒙羞了。 聽下人回話時她臉色瞬間漲紅,但她不愿意被孫嬤嬤看出,硬是擺出淡然的模樣接受了這個事實。 直到回屋后才將自己埋在被子里,偷偷哭了許久。 平陽公主不愿意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怨不得誰。李輕嬋很清楚,能借平陽公主的勢力洗刷了舅舅的冤屈,如今又能上京得了一絲喘息機會,她已經很知足、很感激平陽公主了。 李輕嬋哭過就強打起了精神。不能讓荀氏的人看笑話。 她摸著頸上戴著那塊紫玉髓玉佩,決定去找馮夢皎所說的金大嬸。 現在沒了靠山,雖有馮夢皎送來的丫鬟下人,但在孫嬤嬤眼皮子下終是有許多不便,得想法子擺脫她。 李輕嬋帶著秋云和兩個丫鬟去了街上,孫嬤嬤借口腰痛沒管她,畢竟是京城,李輕嬋在這又無親無故,晾她也不敢亂走。 找到青魚巷,巷子里的人家道:“金大嬸家的兒子找了個好差事,一家子幾個月前剛從這里搬走?!?/br> 至于搬去哪里了,巷子里的人也不清楚。 再次無功而返,李輕嬋情緒壓抑。 京城的傍晚依舊熱鬧,行人馬車絡絡不絕,商販的叫賣聲接連不斷,又有孩童在街邊追逐玩鬧,一副和樂景象。 李輕嬋默默在街邊走著,從兩邊熱鬧的攤子看到熙攘的行人、高高翹起的屋檐,還有碧空浮著的白云,眼眶倏然紅了。 這京城繁華熱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去處與家人,唯獨她,無處可去,無人可依。 她心中酸澀難忍,沒注意忽地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重重摔在了街道中央,同時耳邊響起勒馬聲。 “小姐!”秋云等丫鬟嚇壞了,急忙上前將她扶起。 李輕嬋這一下摔得不輕,前日被磨破的指尖還沒好,手掌又被擦傷了,膝蓋也痛得厲害。 她忍著痛起身,看見跟前停著一輛高大富貴的馬車,旁邊還有數個勁裝護衛,知曉是自己擋了別人的路,李輕嬋顧不得傷勢,急忙想與秋云等人讓開。 京中多權貴,能少沾點事就少沾點。 馬車簾子微動,侍女湊上前跟主人家說了這事,然后走到幾人跟前道:“姑娘可有摔傷?” 李輕嬋忙搖頭,低眉道:“無事?!?/br> 她被秋云扶著往街邊走去,余光一動,剛抬起的步子停住,拉住秋云道:“我的玉佩……” 一塊紫色的玉佩正落在她腳下不遠,李輕嬋慌忙將玉佩撿起,小心地拂去上去的灰塵,沒見摔壞才放了心,朝侍女抱歉一笑往街邊走去。 卻聽那侍女高聲道:“慢著?!?/br> 李輕嬋疑惑看去,見方才還和善的侍女瞬間變了樣,目光冷冷地盯著她手中的玉佩道:“這是你的?” 李輕嬋握著玉佩的手緊了緊,退后半步,謹慎道:“是我的?!?/br> 侍女皺起了眉,一揮手,便有護衛上前將幾人團團圍住。 李輕嬋驚慌失措,隨行丫鬟也沒見過這陣勢,全都嚇住了。 卻見侍女回到了馬車旁,低聲說了幾句,馬車簾子被緩緩掀開,露出了里面的美貌婦人。 婦人打扮華貴,端坐在馬車上,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她垂目看向李輕嬋,冷笑道:“你這姑娘看著不大,撒起謊來倒是面不改色?!?/br> 李輕嬋臉唰得紅透了。被人當眾這么詆毀,讓她覺得屈辱。 若是別的也就算了,但這玉佩是馮嫻的遺物,她萬不能松手給別人。 “我沒撒謊?!崩钶p嬋咬了咬下唇,鼓著勇氣道,“這原本就是我的,先前被我戴在脖子上,是方才摔倒時掉出來的?!?/br> 旁邊的秋云這才反應過來,想要開口時被李輕嬋拉住。她性子有些急躁,李輕嬋怕她說錯話惹怒對方。 “這么多年了,還是第一回 見有人敢搶我的東西?!眿D人似自言自語,又漫不經心地暼了眼李輕嬋,隨意地吩咐護衛道,“將玉佩拿回來,至于這丫頭,送京兆尹去?!?/br> 李輕嬋聽出她是要強搶,臉色白了幾分,但仍逼迫自己鎮定,“我沒說謊,便是對薄公堂我也是不怕的……” 婦人嗤笑著打斷她,“與我對薄公堂?你這丫頭是外地來的?” 李輕嬋心里猛地打了個突,看這婦人的態度,似乎絲毫不懼怕律法。 她抬目看向四周,見周遭行人皆避讓開來,短短片刻,街道上已清凈了許多。 這婦人身份必定不一般。 李輕嬋很慌張,掌心沁出了汗水,她抿了抿唇道:“我說過了這玉佩本就是我的,數月前巡按御史石大人曾在泰州見過,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前去與之確認……” “小姐?!崩钶p嬋在正說著,又被秋云拽了一下,她低聲道,“小姐,這可能真不是你的,你脖子上的紅繩還在呢?!?/br> 李輕嬋一愣,抬手在脖頸上摸了摸,順著紅繩從衣襟中掏出了一塊紫色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