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109節
而聶昭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扶著姽婳的手臂站穩腳跟,輕輕點頭道:“多謝?!?/br> “不必客氣?!?/br> 姽婳淡然應聲,抬手拭去聶昭額頭汗水,又將她頰邊一綹散落的烏發撥到她耳后。 “聶仙官突然失神,可是感覺身體不適?” 聶昭老臉一紅:“我沒事,謝謝息夜君關心?!?/br> 黎幽:“……” 謝邀,我不應該在河邊,我應該在河底。 要不我走? 第72章 驅長夜 “好你個姽婳,明明是我先來的……” 半刻鐘后,黎幽還未從方才的打擊中振作起來,兀自蹲在一邊耷拉著尾巴畫圈圈。 絕世美人黯然神傷,生得傾國傾城貌,懷抱多愁多病身,再加上一副鶯聲燕語的好嗓子,端的是一個風情萬種、我見猶憐。 只可惜,聶昭和姽婳一心撲在正事上,開會做筆記都來不及,根本沒有余力安慰一只黯然神傷的狐貍。 比起誰偷交閃現,誰搶了誰的高光,她們更關心圍繞“不悔心”的謎團與真相。 然而遺憾的是,關于聶昭腦海中浮現的聲音,姽婳也沒有半點頭緒。 “如你所言,這恐怕是母親與燭幽上神的對話……但你為何會聽見這些,我亦不知其中緣故?!?/br> 媸皇臨終所托,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姽婳,汝定要保護好不悔心,將其轉交給燭幽屬意之人?!?/br> 【切記,此人須得同時滿足三個條件,缺一不可——】 【第一,必須獲得太陰殿眾人的一致認可,尤其是阮輕羅?!?/br> 【第二,必須贏得妖都的支持,無論妖都將來是誰主事,主事者是否與吾等為敵?!?/br> 【第三,必須將天罰鎖運用純熟,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能夠與五曜上神抗衡?!?/br> 哦,嚴格來說是五句話。 “聶仙官,現在你明白了吧?近百年來,你是頭一位滿足三個條件之人?!?/br> 姽婳不疾不徐地走在聶昭身側,絲毫沒有魔君架子,平靜自然地扶著她一側手臂,助她調理開大后略顯紊亂的氣息。 “對了,我看你腳步虛浮,可要休息片刻?若是急于趕路,我也可以背著你……” 說著說著,姽婳看聶昭一心憑意氣堅持到底,索性跳過流程,一矮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在黎幽前頭。 聶昭:“?” 黎幽:“……姽婳,差不多得了?!?/br> 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不是別人對他,而是他對別人說出這句話。 姽婳淡淡瞥他一眼,并不將這沒事找事的狐貍放在眼中。 她冷聲道:“我與聶仙官一見如故,樂意照拂她一二,你有什么意見嗎?” 聶昭安撫似的拍拍她手背:“息夜君,黎公子是個嬌氣的,你別對他這么兇。他膽子小得很,還怕狗呢!” 黎幽:“……” 阿昭對他真體貼,男人聽了會沉默,女人聽了會流淚。 當然,在聶昭看來,她對黎幽的體貼和關懷完全發自真心,只是有那么一點點鋼鐵直女。 好吧,可能不止一點點。 不知為何,黎幽一直對自己“阿昭第一個同志”的身份異常執著,或許是狐貍精微妙的好勝心吧。 聶昭自然也喜歡這條根正苗紅的粉狐貍,若不是大局當前,她也很樂意縱一縱他這點小脾氣、小性子,聽他說幾句不痛不癢的酸話,喝幾口半真半假的飛醋。 不過現在,光是消化姽婳提供的信息量,就足以耗盡她所有的腦細胞了。 據姽婳所說,燭幽上神一派式微以前的仙界,與現在大不相同。就連身為敵方的魔族,也能清楚感覺到其中變化。 要知道,阮輕羅是個“好漢不提當年勇”的硬骨頭,太陰殿眾仙官有樣學樣,也很少提及“全盛時期的太陰殿”。 正因如此,聽姽婳將往事一一道來,聶昭竟覺得有幾分新奇之感。 據說,燭幽原本是個不起眼的小神女,平日在仙界默默無聞,要么埋頭用功,要么跑去凡間游歷,混跡于三教九流、江湖市井之間,絲毫沒有清貴出塵的神仙氣。 她在草根泥地里打滾,從天上滾到地下,又從地下滾到妖獸、魔族,甚至鬼怪堆里,誰也看不出她有何收獲,最多就是交了一堆“沒出息的朋友”。 然而,正是這個不務正業的小神女,后來一鳴驚人,力排眾議,一躍成為太陰殿之首,在仙界大刀闊斧地推行改革。 當年燭幽手中最強大的法器,就是她親手煉制的“天罰鎖”。 眾仙不知其由來,卻都吃過它的苦頭,很少有人能在天罰鎖下走過三招。 當年的天帝,亦不如現在一般溫吞軟弱,頗有幾分“四兩撥千斤”的處世藝術,一直明里暗里為燭幽的改革開路。 燭幽能將太陰殿打造為數一數二的實權部門,聯合辰星殿奠定仙試基礎,又在民生、教育、對魔外交等方面提出種種建設性意見,背后都少不了天帝的支持。 在漫漫歲月長河中,有那么一個瞬間,就連媸皇也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或許,燭幽真能改變這個世界,為綿延千萬年的仙魔戰火畫上休止符。 等到那一日,她們就可以休息了。 因此,燭幽將“不悔心”交給媸皇的時候,媸皇一方面真心實意為友人擔憂,另一方面也發自內心地堅信,只要有燭幽在,一切就不會迎來最壞的結局。 所謂“不悔心”,取“雖九死其猶未悔”之意,本質上是一種絕處逢生的保命符。 生者自裂神魂,將一縷魂魄投入其中,死后便不會直落黃泉,而是會為這縷殘魂所牽引,回到不悔心的所在之處。 姽婳正是運用此法,才保住了艾芳等一批魔族死士的神魂,讓艾家兄妹有緣重聚。 然而,裂魂之痛猶如刮骨療毒、生剖臟腑,rou身毀滅更是等同于“死”了一次,絕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死士之所以能成為死士,便是因為意志堅強,凌駕于常人之上,才擁有一線死后還陽的可能。 若是換了旁人,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當年,燭幽在不悔心中留下一縷神魂,若她遇害身亡,三魂七魄必定會在此重聚?!?/br> 姽婳沉聲解釋道,“但如你所見,我們鬼車一族信守承諾,守護不悔心近百年,她的魂魄卻從未歸來?;蛟S,當年她所負的并非致命傷,還不足以讓魂魄離體?!?/br> “不是致命傷?” 聶昭回憶著阮輕羅的只言片語,兀自陷入沉思,“但阮仙君說過,燭幽上神之傷非同小可,空留一具神體在仙界,靈臺和識海卻是一片空白。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在仙界昏睡百年?!?/br> 一言以蔽之,就是植物人。 難道這傷勢還是智能的,能精準把握好燭幽的殘余血量,讓她長年昏迷不醒,卻又不至于進入瀕死狀態,觸發不悔心的滿血復活效果? 聽著怎么像個鎖血掛??? 聶昭百思不得其解,也沒法與同樣一籌莫展的姽婳對答案,只好另辟蹊徑道: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換個方向,調查一下燭幽上神關心的‘魔災’吧。畢竟,她就是在追查魔災的過程中負傷,然后一睡不醒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 姽婳先是點頭,然后又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母親收下不悔心后,便輾轉于各地戰場,與燭幽少有交流。對于她的調查進展,我們亦是一無所知?!?/br> 聶昭輕嘆口氣:“我就知道,果然沒這么簡單?!?/br> “……” 就在此時—— 一直忙著顧影自憐的黎幽,忽然目光一凝,若有所思地停住腳步。 “也許……” “什么?” 姽婳,以及被姽婳公主抱的聶昭,齊刷刷向他轉過頭去。 “……” 黎幽表情一僵,像是被這幅和諧畫面刺痛了眼睛,帶著幾分酸溜溜的怨氣將頭撇向一邊,甕聲甕氣道: “我知道一個地方,也許會有你們想要的答案?!?/br> “——我的根據地,妖都桃丘?!?/br> …… 妖都桃丘,顧名思義,有妖更有桃,乃是一片覆蓋方圓數百里的廣闊桃花海。 落筆在地圖上,就是萬綠叢中一點最亮眼的粉紅。 艮洲地勢崎嶇多山,曲折難行,“桃丘”亦非一馬平川,而是一片連綿起伏、迤邐不斷的山巒。 從山外看去,只見虎牙桀立,疊嶂重巒,兩面懸崖峭壁夾著一條羊腸鳥道,不僅九曲十八彎,而且有些路段的坡度幾近攀巖,怎么看都不像給人走的,大有“黃鶴之飛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的氣勢。 妖都坐落于群山環抱之間,四面都是直上直下的絕壁,在防空法陣護持之下,唯有一條狹窄、隱蔽的溪谷水道可以進出,地勢奇險,易守難攻。 尤其是黎幽當家以后,不僅大幅改良了反空襲系統,而且在這條水道上玩出了花,往水底下投鯊魚,在兩岸種食人花,對每一位來訪仙官進行熱烈的“夾道歡迎”,夾死為止,死后就地掩埋做花肥,實現每一份資源的有效利用。 在他手上,妖都被打造成了如假包換的“仙界火葬場”。 就連自視甚高的承光上神,也不想踏入其中一步。 “當然,阿昭與我一同進入,是不會遭遇這些‘歡迎’的?!?/br> 回到自家地盤后,黎幽心情大好,低垂的耳朵尖和尾巴尖重新抖了起來,好像在身后開出一朵得意洋洋的喇叭花。 “至于息夜君……” “我不與你們同去?!?/br> 姽婳聞弦歌而知雅意,識趣地一擺手道,“此次襲擊是我挑起,想必鎮星殿不會善罷甘休,我得去會會承光老兒。有我在前頭擔著,太陰殿行事也會方便一二?!?/br> 聶昭頓住腳步,回想起當年媸皇的結局,憂心忡忡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