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56節
手辦大小的黎幽在聶昭肩頭盤膝而坐,低頭審視著地上那一排馬鈴薯,頗有些意味深長地感慨道。 “阿昭,這些人的確還有一線生機。他們決意殉道那一刻,外力與體內附骨木相沖,截斷經脈、封閉靈臺,讓他們陷入‘假死’之中,反而延緩了附骨木的侵蝕。再加上此地陣法護持,他們體內靈力枯竭,但元神暫且無礙?!?/br> 聶昭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他們當真還有救?實不相瞞,‘詐尸’只是我隨口……” “你不但隨口一提,還拼死相護,這才造了七級浮屠啊?!?/br> 黎幽搖頭笑道,“附骨木有隱蔽氣息之能,險些連我也被騙過。若非你一意保住黑骨林,保住這些‘尸體’,如今他們都已被鎮星殿付之一炬了?!?/br> 聶昭沉吟片刻,漸漸明白過來: “如此說來,黑骨林不斷將人拖入其中,一來是為了求救,二來……” 【二來,是為了救人?!?/br> 【我想讓遭受附骨木侵蝕之人,都能來到此地避難,免于化為行尸的下場?!?/br> 伴隨著這道環佩相擊般的聲音,一只雪白的手從聶昭背后伸出,輕輕搭上她肩頭——她肩頭坐了個黎幽,這一搭險些按在黎幽腦殼上,虧得后者及時抬起一條胳膊架住,這才沒被壓扁。 “醒了?” 黎幽一邊架著那只手,一邊似笑非笑地別過眼去,“我道是誰,這不是碧虛湖的小葉嗎。數月不見,怎么落魄成這樣了?” “……” 話雖如此,但葉挽風如今的模樣,其實與“落魄”相去甚遠。 他本就是冰雪一樣的人,閉目時鋒芒內斂,安靜柔和,如同冬日里積雪覆蓋的大地。此刻清醒過來,一雙丹鳳眼亮得驚人,又像是冬夜里凍在天幕上的星子,有種寒冷而尖銳的光亮。 就連聶昭也有一瞬間的愣怔,心道:書里走出來的劍仙,大概也就是這副模樣了。 此人與蘇無涯不同,不僅長得很劍仙,行事作風也十分劍仙,想來應該是個一等一的出挑人物。 不如說,她總算遇上一個畫風正常的仙俠文人物了! 真不容易! 太感人了! 葉挽風撐著黎幽這個手辦小人站起身來,剛要開口,忽然迎上聶昭驚喜感動的表情,神色猛地一僵,立刻飛快地背轉身去,沉聲道: “道友,稍等片刻?!?/br> 聶昭:“?” 然后,她就一頭霧水地看著這位“劍仙”轉動儲物指環,依次取出一面全身鏡,一襲看似素白、其實繡滿sao包暗紋的長衫,一頂材質尋常、造型卻極繁復的玉冠,一套干凈內衣和鞋襪,以及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打開后冷香四溢,可能是傳說中的梅花味香水。 葉挽風將這套行頭一字擺開,背對眾人,先對自己施了個清潔咒,然后將滿頭白發攏到腦后,一絲不茍地……開始梳妝。 聶昭:“???” “不必大驚小怪?!?/br> 黎幽抬起手臂,將她快要脫臼的下巴合上,“自古天才都有些怪癖,他這人就是愛漂亮,沒什么大毛病。與他那位師尊相比,可算是個正經人了?!?/br> 聶昭:“……” 在你和彩虹小馬眼中,“愛漂亮”自然不是大毛病,畢竟沒人能在這方面勝過你們。 話說回來,用他那個傻x師父做參照系,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嗎? 葉挽風旁若無人,一雙白皙巧手上下翻飛,為自己細心地整理衣衫,梳起發髻。 就在此時,聶昭忽然詫異地注意到——隨著他梳理長發的動作,他指尖逐漸沾上了一層閃閃發光的銀粉,而他那頭白發,卻隱隱約約透出了一抹烏黑! “那個,葉道長?” 聶昭一時錯愕,忍不住脫口問道,“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你的頭發……” 葉挽風平靜道:“哦,這個嗎?這是我以靈力附著在發絲上的貝殼粉,如今我靈力衰竭,難以維系,自然就脫落了?!?/br> 聶昭滿頭問號:“如此說來,你原本是黑發,特意用貝殼粉染成了白發?這又是為何?” “這個簡單。我染白發,自然是因為——” 葉挽風撥弄了一下發絲,掩住那幾縷挑染似的黑發,坦坦蕩蕩地昂首道: “俊?!?/br> 聶昭:“…………” “你看,話本里的一代劍仙,不都是白發嗎?對一個劍修來說,臉要俊,劍要快,話要少,表情要淡,頭發和衣服要白,這都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br> “今日道友救我性命,恩重如山,我方才對你坦誠相告。若換了旁人,我是決計不會說的?!?/br> 聶昭:“……………………” 大哥,要不你還是好好維持你的人設,別告訴我你艸人設的事實了。 神??! 這偌大的人間,到底有沒有一個正常的美男子? 什么?不僅人間沒有,仙界和魔界也沒有? 彳亍,那沒事了。 第39章 在下真是劍仙 “道友,久等了?!?/br> 葉挽風收拾齊整以后,但見素衣勝雪,銀絲如瀑,整個人白得好像會發光,儼然一株皎皎臨風的玉樹。 單論外表,稱得上一句“美玉無瑕”,人往那一站便可以入畫。 只可惜內在有點……咳咳。 聶昭來回看了看,只覺得自己身陷重圍,左手一個白色高冷(裝的),右手一個粉色嬌嫩(真的),身后還有一個烏漆漆的好大兒,堪稱四面楚歌,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好在葉挽風雖然裝x如風,但在正事上從不含糊,既知聶昭和暮雪塵是友非敵,很快便切入正題,向他們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至于黎幽,用他的話來說: “抱香君?我認識,這條老狐貍不是善類,殺過我不少同門,眾人都視他為眼中釘、rou中刺。不過他殺的都是該死之人,隨他去吧?!?/br> 聶昭:“……不是我說,你們這個門派,內部關系到底行不行???” 答案是不行,簡直太不行了。 事情要從數月前說起—— 當時,洛湘思慕師尊蘇無涯之事曝光,一夜間遭受千夫所指,成了碧虛湖最大的污點,“開宗立派以來第一無恥之徒”。 碧虛湖規矩森嚴,長輩大多因循守舊,對她受刑之事冷眼旁觀。年輕一輩各懷心思,有人煽風點火,有人明哲保身,縱有少數人想為她一搏,聲音也傳不到話事者耳中。 待葉挽風除妖歸來,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葉道長,我有一問?!?/br> 哈士奇聽到興頭上,忍不住舉起一只前爪,藍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光,“你這么關照洛湘,是因為對她有情嗎?” “‘有情’?” 葉挽風咬文嚼字地重復一遍,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困惑,“我為何要對她有情?劍仙懲惡揚善,救困扶危,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何須分什么愛憎好惡,遠近親疏?” 聶昭:“……” 格局! 看到沒有?這就是格局! 什么裝x,什么艸人設,與葉道長這胸懷天下、一視同仁的格局相比,全都不是問題! “阿昭,阿昭?” 黎幽看出聶昭兩眼放光,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為何這般激動?當初在震洲,我也說過一樣的話?!?/br> “哎呀,他和你不一樣?!?/br> 聶昭伸出兩根手指,將他粉筆一樣的小胳膊撥開,“我知道,你多少有點演的成分?!?/br> 黎幽:“難道他便沒有……” 聶昭:“就算有,這也是純天然演技,你學不來的。你是個聰明人,他是個鐵憨憨,你們的表演路數不一樣?!?/br> 黎幽:“???” 聰明的狐貍精抱著大尾巴黯然神傷,純天然鐵憨憨繼續說道: “我得知此事以后,便離開宗門,一路尋找洛湘的蹤跡,終于在離洲找到了她。彼時她神魂受損,神志不清,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上來,卻還強撐著一口氣,想要從妖獸爪下逃脫?!?/br> 洛湘一生溫吞軟弱,到了最后,許是有幾分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所以她活下來了。 葉挽風及時趕到,一劍蕩平四野,從妖獸口中救下了洛湘。 他本想尋個地方讓她靜養,卻不料行至中途,忽然感覺丹田一陣絞痛,手腳都不聽使喚,還有幾根細長的黑色樹枝穿透皮膚,觸須一般在他眼前晃個不停。 直到此時,葉挽風方才驚覺——他與洛湘都被附骨木寄生,早已成了尸魔的獵物! “此物無色、無味、無形,亦無一絲妖邪氣息,在魔物中實屬罕見。發作之前,根本無從察覺?!?/br> 葉挽風毫不遮掩,坦然承認自己失察,“就連我也不知,自己是在何時中招,又是被何人下了毒手?!?/br> “原來是這樣……我以為移花蠱就夠神秘了,真沒想到,魔族還有這種東西?!?/br> 聶昭面上疑慮之色更濃,忽然靈機一動,“對了!葉道長,我為你清除附骨木時,用靈力檢查過你全身經脈,熟悉你身體遭受侵蝕的情況。如果以此為依據,是否能推斷附骨木寄生的時間?” 暮雪塵微微一驚:“師妹,不可?!?/br> 他原本想提醒聶昭,擅自窺探他人經脈、功體乃修士大忌,若是換作他飛升前認識的世家大能,只怕當場就要翻臉。 然而,令他這句話戛然而止的是—— “道友竟有如此能為?那太好了?!?/br> 葉挽風絲毫不顯反感,立刻站直身體,伸展雙臂,把自己擺成了一個“大”字。 “既然如此,不妨使用顯影之術,將我體內情狀一一展現出來,也好讓諸位有個參詳?!?/br> 這兩人一個敢提,一個敢應,當場一拍即合,著手拍攝x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