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差渡山風 第47節
塞到步西岸刷完碗筷,過來抽紙擦手時,掃她一眼說:“沒吃飽?” 郁溫被嗆住,連連咳嗽,一邊咳嗽一邊擺手,生怕步西岸再讓她吃點什么。 步西岸見狀不厚道地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總冷臉的緣故,每次他笑一點點,就顯得特別明顯,郁溫看見了就很想跳起來說:你笑了你笑了! 可能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她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步西岸能夠多笑笑。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 如果是因為她,那就更好了。 “睡會兒去吧?!辈轿靼墩f。 郁溫悶悶“哦”一聲,上樓的時候想起什么,扭頭問:“你要去客房嗎?” “不用?!辈轿靼对俅尉芙^。 郁溫又“哦”一聲,沒有強求,她不想勉強步西岸做任何事。 因為生活已經勉強了他很多。 下午上課的時候,陳昊有些心不在焉,幾次走神后,主動跟步西岸請求休息二十分鐘。 步西岸大發慈悲同意了。 陳昊差點磕頭道謝,然后就聽步西岸說:“推遲半個小時下課?!?/br> 陳昊:“……哦?!?/br> 他一臉冷漠地扭頭問郁溫家里有沒有水果,郁溫說樓下有,陳昊下去拿,端上來以后就直接湊到郁溫桌子上吃了,還招手喊步西岸過來。 郁溫感覺陳昊有事要問自己,她主動問:“怎么了?” 陳昊叼著西瓜,含糊不清道:“你是不是要出國???” 步西岸本來正在剝橘子,聽到這話動手滯了滯,很快又若無其事繼續。 郁溫沒注意,只是心情一下子不好了,她垂著眼說:“不去?!?/br> 陳昊:“真的假的?我媽說你要出的?” “不出?!庇魷赜终f。 “唉,可是我媽準備讓我出,”陳昊嘆氣,“我連abc都念不明白,還出國呢?!?/br> “念明白就能出了?”郁溫問。 陳昊看上去更沒心學習了,不過他想了想,“出國也挺好的其實,至少我媽不在我身邊煩我了?!?/br> “你媽也是這么想的?!辈轿靼逗鋈徽f一句。 郁溫和陳昊雙雙一愣,顯然都沒想到步西岸會參與進來,幾秒后郁溫先笑出聲,“步老師說得對?!?/br> 陳昊一臉茫然,“我今天得罪你了嗎,老師?” 步西岸正要說話,手機忽然響了,步西岸直接起身接電話,他剛接通,電話漏音,郁溫聽到蘭蘭的哭聲。 她哭著喊步西岸哥哥。 郁溫看到步西岸臉色一變,沉聲問她怎么了,他說著打開門出去,這次蘭蘭說了什么郁溫并沒有聽清。 陳昊只聽到了一點哭聲,“步老師女朋友?” 郁溫反駁:“不是?!?/br> 陳昊被她那么急的態度弄得一愣,隨后有點委屈地小聲嘟囔:“不是就不是唄?!?/br> 郁溫也察覺自己太敏感了,她有點抱歉,聲音低下去,“是他meimei?!?/br> “我出去看看?!痹捯魟偮?,門被打開,郁溫和陳昊抬頭看去,只聽步西岸匆匆一句:“今天先到這?!?/br> 說完門又被關上。 愣了好幾秒郁溫和陳昊才反應過來追出去,但是這時外面已經響起了摩托車啟動的聲音。 郁溫還沒下樓,車子飛馳而去,連一道影子郁溫都沒能捕捉到。 陳昊大概還沒經歷過這種突發事件,再加上郁溫是jiejie,他下意識就依賴郁溫,問:“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他又沒有跟她說。 郁溫垂眸,跟陳昊說:“你先回家吧?!?/br> - 步西岸一到家,車鑰匙沒拔就推門,一進門看見院子里蘭蘭抱著一個人哭得撕心裂肺,而院子里,有一灘特別明顯的血跡。 老狗在旁邊蹲著,舔著爪子,爪子上也全都是血。 步西岸臉微微白,大步走過去,伸手幾乎是用搶的把蘭蘭抱了過來。 “沒事,就是嚇著了?!毙习活伆敕植辉谝獠轿靼兜拇拄?。 步西岸大手摁在蘭蘭的后背,有些用力地把她往自己懷里扣,蘭蘭摟到步西岸的脖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每一聲,都像一把鈍刀,直直地砍在步西岸的后腦勺。 他胸口起伏劇烈,直勾勾盯著院子里的那攤血,眼睛有些泛紅。 良久,他才嘶啞著聲音問:“是什么?” 邢盎顏說:“貓?!?/br> 蘭蘭哭聲更大。 步西岸不再多言,抱著蘭蘭轉身進屋。 步西岸走后,邢盎顏去水池接了水管沖洗院子里的血跡,順便給老狗洗了個澡。 老狗沾了水就開始甩頭,邢盎顏一腳踢上去,老狗非但不怕還要跟邢盎顏玩,邢盎顏伸手扯一把老狗臉上的皮,“什么都往家里叼,小心下回輪到你?!?/br> - 郁溫讓陳昊回家后就打了車去步西岸家,路上某個路口偶遇了車禍,地上好大一攤血,為母的那位跪在地上抱著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胳膊都扭曲得不成樣子,母親抱著他大哭,哭著喊著求著讓周圍的人叫救護車。 郁溫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挪開了眼睛,可那灘血跡和母親無助的求助卻好像刻在她眼睛里怎么也散不開一樣。 出租車只能停在巷口,郁溫下車,雙腿有點軟,這條石板路她不是第一次走,但這次卻好像怎么走都不順,不是踩空就是被石頭硌到。 好幾次差點摔了。 走過巷子,還要再拐個彎,就在拐彎處,郁溫停了下來。 不遠處,在步西岸家門口,步西岸和一個女生在說話。 那女生穿著黑色的吊帶裙,不過不是什么偏修身的,而是有些直筒的款式,她留著黑色的過肩直發,直劉海,那么遠遠地看,郁溫都能看到她的大眼睛和高鼻梁,她很白,黑色衣服和黑色頭發襯得她皮膚更白。 她站在步西岸旁邊,兩個人沒什么距離的樣子,步西岸也沒什么僵硬的反應,甚至,那女生低頭看一眼步西岸手臂,從口袋里拿了張紙,她遞給步西岸,步西岸擺擺手,似乎在說不用,但是那女生沒理,直接把紙拆了,抽一張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 步西岸扭頭看一眼女生,他背對著郁溫,郁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在風灌進巷子里時,掀起了女生頸旁的頭發。 她脖子皮膚也白得扎眼,那上面有很清楚紋身,是黑色字母,三個:bxa。 步西岸。 很突然的,郁溫就想起來一個很離譜的傳言,那個時候她剛進理班,很多人的名字和臉在她這里都對不上號。 她聽到有人議論步西岸,說他以前初中有女朋友,還懷孕來著。 當時她不知道步西岸是誰,只覺得不管是事實,還是謠言,都很離譜。 后來她和步西岸認識,這段話被她自然而然當成謠言。 她現在也覺得這是謠言,步西岸不會像那種人。 至少,哪怕真的他女朋友懷孕了,步西岸應該也是那種敢讓她生下來的人。 只是,懷孕也許是謠言,女朋友也是嗎? 就算不是女朋友,是不是也是和步西岸走得很近。 不然怎么會知道他家在哪,甚至還可以在蘭蘭驚恐時陪蘭蘭。 因為步西岸信任她。 郁溫看著,默默后退了一步,她后背貼著墻,這邊的墻歷經多年風雨,早已斑駁,處處破痕,后背貼上去,哪怕隔著一層衣服也覺得粗糙硌人。 還很熱。 灼熱。 燒得人有點疼。 郁溫垂眸,掏出了手機,她給步西岸打了一通電話。 手機鈴聲在不遠處響起,聲音很快停止,她耳邊傳來步西岸有點低有點啞的聲音:“喂?!?/br> 她手機在左耳,右耳在風里聽到了步西岸的聲音。 兩種聲音重疊,忽遠忽近。 郁溫眨了下眼,輕聲問:“你到家了嗎?” “嗯?!?/br> “發生什么事了嗎?”郁溫問。 電話對面沉默片刻,郁溫聽到步西岸說:“沒什么大事?!?/br> “哦蘭蘭哭了啊?!庇魷卣f。 “嗯,嚇到了?!?/br> “她現在在做什么?”郁溫說,“要不我去陪陪她吧?” 話落,郁溫的手貼在墻上,一點點收緊了。 “不用了,剛剛哄好了?!辈轿靼毒芙^了她。 指尖猝然收緊,指甲上一寸薄薄的皮膚擦過粗糙的墻壁,痛意快又直接。 夏天血液循環很快,十指連心,痛感仿佛瞬間就蔓延到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