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差渡山風 第30節
郁溫莫名心虛,搖頭。 步西岸一點下巴,轉身回屋前,拍拍蘭蘭說:“作業拿出來,跟jiejie一塊寫?!?/br> 看著步西岸再次折返回屋的背影,郁溫腦子有短暫的空白,蘭蘭很驚喜,“jiejie,你也要寫作業呀?” “……” 郁溫沉默幾秒,點頭:“應該是?!?/br> 步西岸這算提前猜到了她下周的計劃嗎? “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是一個人奮斗了!”蘭蘭很興奮。 郁溫一頓,反問:“你哥哥平時不寫作業嗎?” 蘭蘭很理所當然地搖頭,“不寫???” “為什么?”就算忙,晚上回來總要看書吧? “他不用寫,他是天才?!碧m蘭還沉浸在高興和興奮中,蹦蹦跳跳地回屋拿作業了。 只有郁溫留在堂屋,腦子里除了閃過一絲“這世界真不公平啊”的想法以外,還有點緊張,也好像有點興奮。 就像高中入學第一天的心情。 直到步西岸再次出來,他手里拎著一張試卷,試卷上都是折痕,顯然是被他折過的,郁溫想起來之前幾次放學碰到他的畫面,每一次他都不帶什么,最多也就折張試卷揣進兜里。 有點酷了。 郁溫目光從他手里的試卷轉向他臉。 然后看到步西岸沒什么表情地瞥她一眼,一撩眼皮說:“坐過來?!?/br> 哦。 郁溫不知道腦子怎么想的,沒有站起來,而是直接搬著凳子沒離身地半弓著腰一步一步走到四方桌前,凳子落地,她也坐了回去。 一抬頭,看到步西岸還是什么沒什么表情地看著她,但是幾秒后,郁溫看到他頗有幾分意外地挑了挑眉。 其實在步西岸臉上是極少能看到這種有點野有點痞的表情的,他大多數都沒什么表情,顯得冷漠,向芹私底下還偷偷問過她步西岸是不是有點面癱,要不然作為一個十五六歲的高中生怎么能對萬事萬物無感到這種程度。 所以眼下郁溫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然后順著思維就在想:他怎么突然做這個表情?看到什么了? 然后郁溫就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她先是一愣,隨后臉羞恥得紅了,眼睛逼得也有些紅。 她皮膚白,紅一點都很明顯,步西岸目光掃一眼她泛著微紅水光的眸,眼前驀地出現她剛剛被他攥一下就紅的胳膊,目光一頓,步西岸匆匆收回,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 步西岸目光收得很快,減少了郁溫一點羞恥感,等步西岸坐在旁邊,她忍不住低下頭,步西岸把試卷推到她面前,喊蘭蘭:“草稿紙和筆拿過來?!?/br> 蘭蘭剛坐下,聞聲“哦”一聲起身。 郁溫有點不好意思,她和步西岸都是大人,怎么老讓蘭蘭忙來忙去,她抬頭,沒敢看步西岸,只說:“要不我去吧?!?/br> 耳邊傳來步西岸有點低沉但情緒很淡的聲音:“你看題?!?/br> 郁溫只能又坐好。 她目光落在試卷上,抿唇,其實思緒有點飄。 耳邊再次傳來步西岸的聲音:“做完?!?/br> 這時蘭蘭拿紙筆過來,交給郁溫,郁溫拿到手里才發現蘭蘭給她的是鉛筆。 ……??? 郁溫有點懵地看向步西岸。 步西岸似乎沒理解她的疑惑,回看她,表情有點:有問題? 沒有。 鉛筆也行。 郁溫開始埋頭苦干。 夏天的午后有點燥熱,但是院里被潑了水,水汽蒸騰間,太陽一寸一寸地落下,熾熱的陽光被橙紅的晚霞取代,老舊的屋里風扇在賣力地旋轉,每一片扇葉都仿佛要把夏天吹得更長久。 郁溫在一片溫熱微涼中,漸漸沉下心,她全神貫注在試卷上,偶爾耳邊會傳來蘭蘭向步西岸提問的聲音,步西岸一般回答得很簡短:“第四單元第四小節,自己翻?!?/br> 他們聲音壓得小,低低沉沉,卷在風里,又吹進郁溫耳朵里。有一瞬間,郁溫回憶起自己從前在老家的生活,那個時候她寫作業也是這樣,坐在方方正正的木桌子前,隔壁屋傳著電視機的聲音,低低沉沉,她不會分心,只覺得安心。 一張數學試卷真寫起來用不了平時考試規定的那么久,郁溫寫完大致檢查了下,然后抬頭看向了步西岸,步西岸不知什么時候拿了本練習冊,他個子高腿長,桌子和凳子都有點委屈他,所以他沒像郁溫和蘭蘭那樣坐那么端正,而是側著身,一條腿伸出去,另一條敞著,身子微微后仰,練習冊攤在手上,偶爾拿筆劃拉幾下練習冊。 他拿的倒不是鉛筆。 郁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關注這一點,她還有點好奇練習冊是哪科,就微微探了探腦袋。 忽然,步西岸回了頭。 額。 郁溫對上他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眼,第一時間把試卷遞上去,“寫完了?!?/br> 步西岸偏著頭,眼皮斂下,目光順著落在她手里的試卷上,他視線輕描淡寫掃了一眼她小指上灰色的鉛灰,然后“嗯”一聲,坐正身體拿走了試卷。 從他拿走試卷第一秒,郁溫的心就被提到了半空中,步西岸試卷拿得不高,遮擋不了二人的視線,所以郁溫不敢看他,只能給自己找點事做分心——她開始擦手上的鉛灰。 剛擦第一下,聽到步西岸的聲音:“去洗洗?!?/br> 郁溫一頓,抬頭看步西岸,發現他還在盯看試卷,并沒有看她。 怎么真的跟老師一樣,一邊講題一邊還能分心拿粉筆砸人。 郁溫“哦”一聲,起身去院子里洗手。 蘭蘭早寫完作業了,在外面玩水,看到郁溫出來,挺高興地問:“你也寫完啦?” 郁溫“嗯”一聲。 蘭蘭:“那我們來玩???” 郁溫嘆了口氣,忽然有點羨慕蘭蘭,可能這就是人類的復雜,之前步西岸沒答應她補課,她每天焦慮又著急,現在補課了,她又羨慕蘭蘭可以自由地玩。 “不了,我還要糾錯?!彼齽倓傔€碰到了不會做的填空和大題,選擇也有一題不是特別確定。 “???你還要糾錯???”蘭蘭問。 郁溫看向她,“你平時不用?” 蘭蘭說:“不用吧,一般不用?!?/br> 好的。 一脈相承,都是學霸。 郁溫沒意識到自己表情有點幽怨,只“哦”了一聲,“那你玩吧?!?/br> 蘭蘭點頭,“加油?!?/br> 郁溫在心里嘆氣,在邁進堂屋前,重復了蘭蘭剛剛說的:加油。 然后她重新坐回椅子上,一瞥眼,看到試卷上有幾題被步西岸拿筆圈了出來,她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眼睛直勾勾盯著步西岸的手,看他在她的注視下又圈了幾題。 郁溫不動聲色倒吸了口氣,她錯了那么多? 郁溫有點不可置信,她做試卷的時候沒感覺那么困難??? 正想著,步西岸把試卷放回了她面前,“先看,是不會還是失誤?!?/br> 本來郁溫是沒那么害怕的,她只是有點緊張,但是現在,她是真的有點害怕了。 因為畢竟之前步西岸說過基礎太差他嫌麻煩。 郁溫想著,忙不迭把注意力挪到步西岸圈出來的幾道題上,然后發現他圈的雖然有的她做錯了,但有的她沒錯啊。 她松了口氣的同時,試探性地抬頭問:“這題,我好像沒做錯?!?/br> 步西岸看一眼,“嗯,沒錯?!?/br> 那圈出來的意思是? 郁溫看著步西岸,眼睛一眨不眨,因為身高差,她頭沒動,只是眼睛微微向上,小心翼翼中,有幾分“眼巴巴”的意思。 步西岸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自家的狗。 他“咳”一聲,移開目光,說:“都一樣,為什么有的能做對有的不能?” “哪里一樣?”郁溫下意識問。 步西岸一頓,郁溫注意到步西岸的動作,以為自己問了什么很愚蠢的問題,她下意識就低頭看題,開始反省。 但確實不一樣啊…… “第七題是第四題的延伸?!辈轿靼堵曇魝鱽?。 郁溫隨著他說的看,發現第七題她對了,第四題錯了,她“哦”一聲,盯著題目的同時,不知不覺拿起鉛筆往嘴里送。 還沒送到嘴邊,旁邊伸過來一只筆,“啪”一下敲在了她筆桿上。 郁溫嚇一跳,眼睛圓睜,像受驚的兔子。 步西岸掃一眼她的臉,有一種看見了郁溫頭上豎起兔耳朵的錯覺。 “蘭蘭都不咬筆了?!辈轿靼犊粗f。 “好的?!庇魷馗杏X自己有兩年沒碰到讓她那么害怕的老師了。 因為她以前成績不錯,老師都待她挺好的。 “這里?!辈轿靼墩f著拿筆畫,一落筆,沒出水,他一頓,甩了下,落筆,還是沒出水。 郁溫猶豫了下,說:“好像是你剛剛敲太用力了?!?/br> 步西岸輕輕“嘖”了一聲。 郁溫想起鋼筆,忽然拿起旁邊的面包手提袋,從里面拿出來一個小袋子。 她把鋼筆從小袋子里拿出來,遞給步西岸。 步西岸看一眼,又看她,似乎在問:什么東西? 郁溫說:“鋼筆?!?/br> 她又補道:“鋼筆練字更好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