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差渡山風 第17節
步西岸少有能說那么多話,爺爺也知道步西岸什么性格,他一直做得多說得少,現在說那么多,說明是真擔心了。 他就是面冷。 心里guntang。 “你可以更好?!睜敔敽鋈徽f。 離開他們,他就不用把本該用來學習的時間拿去掙錢,他還可以…… 他不是還可以更好。 他是本該就很好。 步西岸懂爺爺顧及的點,老年人,又是舊時代走過來的,被高速發展的新時代晃花了眼,總覺得自己生活那么狼狽只是因為沒有錢。 可影響生活質量的,從來都不只有經濟一個元素。 但他已經不想再多說,只站起身說:“累一天了,早點睡?!?/br> 之后有段時間爺爺都沒再提這些話,步西岸日常學校店鋪家三點一線,四月谷雨一過,撫青市的夏天就在一陣陣春風中愈走愈近。 四月底,期中考試如期而至,兩天半考完,周一正常上課。 其實市一中高一正規模擬考并不頻繁,所以期中考試對大家來說還挺嚴肅,考完很多人靜不下心聽課,惦記著分數。 考試只收答題卡,不收試卷,但是各科老師一般不占用課堂時間講試卷,基本都在晚自習。 吃飯的時候,向芹憂心忡忡,滿臉哀色。 郁溫拿筷頭敲她的碗,示意她趕緊吃飯:“飯總要吃飽?!?/br> “吃飽好上路嗎?”向芹幽幽問。 郁溫:“……不至于?!?/br> 向芹說:“你不懂?!?/br> 楊姜好奇問:“不懂什么?” “不懂我媽有多兇殘?!毕蚯壅f。 楊姜:“?” 她看向郁溫,求證。 郁溫只能點頭:“阿姨是比較重視她學習的?!?/br> “重視你還考成這樣?”楊姜驚,“這要不重視你去哪兒?六中???” 六中是撫青市另一所高中,但口碑和學風幾乎和市一中成反比。 “咳,”向芹捂住胸口,“你好惡毒?!?/br> “真不行就動動嘴皮子找人補補?!睏罱ㄗh。 向芹問什么意思,楊姜朝步西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郁溫順著看過去,只見步西岸正低頭吃飯,高卞坐他旁邊,一直在說話,時不時還在桌子上畫兩筆,食堂人很多,也很吵,高卞偶爾會湊到步西岸跟前,不過步西岸全程都沒說話,只是偶爾瞥一眼高卞的手勢,再挪開目光。 大多數時間里,步西岸都太像一個沒有情緒起伏的人。 郁溫不由自主想起在店鋪里的步西岸,雖然過著并不像普通十六歲男生該過的生活,但至少那天,郁溫是能感覺到步西岸的情緒的。 難道他是自愿在那里幫忙的? 可是會有高中生自愿做這些嗎? 圖什么? “你可以找步總,他雖然平時不愛給人講課,但他講課思路真的很強,我以前數學賊差,就是他給補上來的?!睏罱f。 郁溫疑惑,“什么意思?” “補課啊,”楊姜說,“步總平時寒暑假都會給小初生補課的?!?/br> “???打工???”向芹下意識壓低聲音。 好像在大家潛意識里,高中生除了學習,是并不需要cao心其他任何事情的。 除非迫于生計。 郁溫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一切。 狼一樣的步西岸,成績好,話少,性格算不上討喜,校內沉悶,校外忙碌。 而這一切,如果搭上“迫于生計”四個字,仿佛一切就順理成章起來。 畢竟又要生活又要學習的人,確實沒有精力再管理自己的情緒和人際。 這時步西岸忽然抬頭看過來,郁溫一怔,下意識躲開,躲完又一怔。 躲什么? 可她又不好現在再看回去,于是只能假裝沒看見步西岸的眼神,微微偏頭,很認真地看楊姜。 楊姜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額,是啊哈哈?!?/br> “為什么???”向芹問。 楊姜說:“那倒是不清楚哈?!?/br> 她說完發現郁溫還在看她,看得她都心虛了,試探:“怎么了?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啊?!?/br> 郁溫這才反應過來一般眨了眨眼,匆匆“哦”一聲:“沒什么?!?/br> 從食堂回教室的時候,幾個男生走前面,郁溫和向芹楊姜走后面,步西岸就在他正前方,郁溫目光總是很難避開地落在他后背上。 步西岸雖然高,走路卻沒有很傲的氣場,仔細看甚至有點懶,郁溫想,他可能是累。 目光不由自主下移,落在步西岸手上,她眼前恍惚出現一個畫面——步西岸當初從浮閑記買的蛋糕,是店鋪本該不要的。 郁溫不認為步西岸會給自己買蛋糕吃,應該是給蘭蘭,他家在距離修車鋪不遠的地方,修車鋪離浮閑記附近那所小學不遠,但是離市一中很遠,所以他家住現在的地方也許是為了方便蘭蘭。 所以,他其實很疼蘭蘭。 并不是外在表現得那么冷淡。 挺吃虧的。 郁溫想。 現在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大家都推崇“講出來”,畢竟生活不是小說電視劇,沒有旁白和上帝視角,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你不說,很少會有人知道。 步西岸這種性格,真的挺吃虧的。 應該也很容易受委屈。 晚自習,語文老師講卷子,語文一般能講的只有閱讀理解和作文,講完閱讀理解晚自習才過去一小半,語文老師放下卷子,開始講作文,她首先提到卷面,“這個卷面分,你們真的不要不當回事啊,我這次參與改卷,有些人的字,真的是不堪入目,還有些人,就算把卷頭封死,我也一眼能認出來是誰寫的?!?/br> 她說著看向教室后排方向,“步西岸,這次語文考多少分???” 不知道為什么,語文老師一說,其他人忽然笑開了。 郁溫不解,回頭看了眼步西岸,不知是她回頭回得太明顯還是什么,碰巧和步西岸--------------麗jia對視,郁溫一怔,這次是步西岸先挪開的,他看向語文老師,回答說:“一百一?!?/br> 一百一十六吧。 郁溫記得是這樣,步西岸可能是說得籠統。 不過不管是一百一,還是一百一十六,對步西岸來說都低了。 郁溫扭回頭,想這些的同時還思想分叉地想:怎么每回回頭都能和他對視啊。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發現班上還有同學笑,便問楊姜:“他們笑什么?” 楊姜一臉深意:“一會兒你就知道了?!?/br> 話落,語文老師又說話了,“哦,作文多扣了你十分?!?/br> 班上頓時靜了。 “有點巧,你的試卷分到我這了,我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你的字,長那么帥一小伙子,怎么字跟蛐蛐找他媽一樣?”語文老師說,“我再說一遍,你這字,再不練,高考有你哭的?!?/br> 班上再次笑起來。 有人笑,也有人驚。 多扣了十分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在班里還能再爬一個名次,年級里至少能爬五個名次。 郁溫下意識看了一眼葉全,發現葉全正在偷做物理題,聽到語文老師這話,鏡片底下,他不動聲色往步西岸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繼續做題。 “聽到沒?”楊姜湊過來,“步總字確實沒眼看?!?/br> 郁溫回神,發現自己好像沒見過步西岸傳說中沒眼看的字,至少她上次收到的紙條,那上面的字還可以,不至于扣十分吧? “他字那么……”郁溫換了個委婉的詞,“夸張嗎?” “真的夸張,十個字五個字我認不清,”楊姜說,“你等著,我給你要他語文書?!?/br> 她說著回頭,喊:“步總,語文書借我?!?/br> 步西岸看她一眼,沒問原因,抬手就遞給她,隔著王藝迪,楊姜伸長了胳膊去接,剛接到就跟郁溫說:“一會兒讓你大開眼界——” 話剛落,手里的書一下子被抽走了。 楊姜都沒反應過來,步西岸就把語文書往自己抽屜里一塞,冷眼看她。 楊姜:“……嘖?!?/br> 她回頭,對郁溫聳肩,兩手一攤。 步西岸往郁溫這邊看了一眼,郁溫注意到,有點尷尬,怎么好像是她要求看的一樣,她拽一下楊姜,“別鬧了?!?/br> 楊姜嘆氣,搖頭。 她以為步總只是想巴結郁溫,沒想到還那么重視自己在郁溫面前的形象。 唉。 失望啊。 拽哥怎么就不拽了呢。 之后一周的晚自習各科老師都在講試卷,講完也放假了。 五一勞動節,統一放三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