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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來自格魯吉亞的選手留在了冰場內,她已經脫去了外套,露出一身貼身紫裙,與教練手拉手地說著什么。 隨著廣播報名字,她滑入場地中央,向四周致意。 人聲鼎沸的場館安靜了下來。 在場館的后臺,吳妤臨時抱佛腳地在拉韌帶。 Clara在場外給她搞后勤,今天跟過來遞水遞毛巾的是小克。 吳妤有點煩。 雖然她訓練得很努力了,但時間還是太短了。就算今天來場館前覺得已全力以赴,可比賽一開賽,看著各種對手嚴肅地在面前晃來晃去各自做著準備,她腦中又冒出了許多雜亂的念頭,覺得還有很多地方沒有照顧到。 比如壓韌帶。 與男單選手相比,女單的柔韌性是巨大的看點,可這些天她忙著安撫各種跳躍,根本沒怎么松韌帶。 上次跳躍都搞定了結果旋轉裂開的記憶涌了上來,吳妤一邊用力把上身往膝蓋壓,一邊祈禱花滑大神照顧一下她今天的旋轉。 如果說目前的狀態如何,那就是兩個字:沒底。 吳妤毫無花滑比賽的經驗,這是破天荒的頭一次上場,白得就像一張灑過熒光劑的紙。她甚至無法判斷自己此刻的狀態是好是差。 只知道在上午的最后一小時訓練中,她的短節目了一次,3A雖然很不聽話,但那次是漂亮地完成了。這也給了吳妤巨大的信心,讓她午飯都多吃了兩口。 然而,那套節目獲得的自信與勇氣,在進入比賽場館后迅速地流逝了。 她壓了韌帶,又閉著眼睛將自己短節目的套路過了一遍,反復模擬了3A的陸地動作。 還需要練的有很多,但是她心內焦慮,完全不想練了。 干脆去找里教練。 里教練今天又穩穩坐在了他的高科技輪椅中,換回了黑色的頭罩,乍一看像中東來的。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畫風奇怪,正在屏幕前觀看前場的比賽轉播。他的助理毛子小哥也看得津津有味。 此時已經輪到了第三名出場的米國選手索菲婭。 吳妤剛過來,就看見她摔了個3Lz。 同樣觀看著這塊屏幕的選手、教練、工作人員們之中發出了“噫——”的感嘆聲,仿佛在替她害疼。 里教練:“今天這塊冰面邪門,前三個都摔了?!?/br> 聽得吳妤心里一緊。 里教練:“只要做好自己就不怕摔了?!?/br> 吳妤微笑。 里教練看了她一眼,像是有點奇怪她怎么不反駁。 吳妤懶得和他計較,她已經習慣了這位惡劣的教練的脾性,他總故意把話說出無數轉折,有用的正經話和沒用的廢話摻在一起說,就喜歡看她跳腳。 她偏偏不跳腳,不給普信男這個面子。 見他們之間的交流有趣,毛子小哥在一旁偷笑,被吳妤掃了一眼后忍住了。 出分了,這位索菲婭選手的最終得分是50.21,是前三位中唯一上了50分的,可見前面戰況多慘烈。 下一名選手,同樣來自米國的墨西哥裔選手阿比。 吳妤提起了精神。 除了席和她之外,阿比可是本場僅剩的一名打算上3A的選手。 阿比短節目滑的是莫扎特創作的歌劇《魔笛》選段。 深膚色配上暗藍色的長袖表演服,使得她的畫風與前幾位白人選手都截然不同。 她滑到場地中央,雙足分開,單手叉腰,頭向右側低下,擺好了開場姿勢。 吳妤沒有看過阿比過去的節目,但只看了這個開場的氣勢覺得還不錯??赡芩褪墙裉煲蚱七@塊冰面摔倒魔咒的第一人! 然而,辜負了吳妤的期待,阿比滑完屏幕前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3A摔、原計劃3Lz3T因為3Lz摔了連跳沒接上,后半3F空了所以連跳也沒得補…… 里教練點評:“這個3A上得還不如不上。如果不摔3A,后面不至于這么慘?!?/br> 吳妤一巴掌拍在里教練的輪椅上,仍然很好脾氣地微笑:“那您認為,我等下的3A是上好,還是不上好呢?” 里教練中肯地說著廢話:“有信心你就上,否則也可以換成2A?!?/br> 吳妤:“你和吳雨也這樣說話?” 里教練:“她從來不會問我要不要上某個跳躍,她自己會拿主意?!?/br> 吳妤翻了個白眼。 屏幕上,阿比的分數出來了,38.46。這估計比席叢柔的PCS表演分還低,直接在當前排名上墊底了。 吳妤決定不和里某人計較,她去了選手通道。 剛才的轉播畫面里,阿比在等分區的時候就哭了出來。她今年22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機會并不多了。 她是直到去年才獲得出國比賽的資格,今年3月去了一次世錦賽,連自由滑都沒進去。今年又是冬奧賽季,心理壓力非同一般。 終于,阿比踩著冰刀,在教練的陪同下一邊抽咽一邊走了過來。 一路擦肩而過的選手和工作人員大多只是看著她,偶爾有熱情的人安慰兩句,吳妤卻擋在了她前方的必經之路上。 阿比走近了,發現這名華國選手正在等待自己,并且張開了雙臂。 阿比流著淚快步走了過去,把她抱了個滿懷。 東方女性纖細的身材被力量型的阿比抱在懷中,她拍著阿比的背,用西班牙語翻譯了一句《舊唐書》的文言“一勝一負,兵家常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