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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復推算到第十一遍的時候,得到的幾種結果還是一樣的——只要在關鍵的節點上,本人能精準配合,就能成的!從理論上來看居然是能成的! 當她第一次將解毒的風險和后果告知楚歡的時候,問他決定怎么辦。楚歡反問她不解毒將如何,沈婳音如實說:神思難安,胡思亂想,及至夢魘纏身,由瘋而癡,由癡而死,時長在三至十年不等;而倘若解毒,十之八九的人都即刻便死。 楚歡于是問她有幾成把握,沈婳音把推算結果拿出來:理論上是十成,但其中變數獨占其八,四成系于醫者,四成系于患者。 當時楚歡笑了,道:“你放心,我身上的四成變數,必能都成定數;而你身上的四成變數,我從未懷疑它們會是變數?!?/br> 自那以后,二人再談及解毒,不再提起變數,只當是必成之事。就連瑞王,見這二人輕松淡然以對,也只以為解毒不過是費些功夫,從不知曉其中兇險。 最令沈婳音喜極而泣的部分,就是楚歡在每一步上都安全按照她說的去做了!不管身體的反應有多么痛苦,告訴他不能抵御的時候,他就真能控制人體的本能放棄抵御!不管下針的xue道有多具侵害性,告訴他不能以武者思維調息的時候,他就真肯反其道而行之! 她成功了! 他們成功了! 楚歡緩緩撐起身子坐穩,攬了攬中衣,回頭,望見的是沈婳音那雙古靜無波又清靈明朗的眸子。 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樣,一下一下撫著他的后頸,“好了,殿下,很快就徹底沒事了?!?/br> 仿佛蠱咒,那些心底里突然涌起來的悲傷好像不那么咸澀了。 他緊緊抿著唇,不好受地閉了閉眼,手臂下意識地在半空虛劃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什么,但他立即又放下了手,仿佛方才的小動作只是一瞬間的夢游。 沈婳音的目光掃向刀架上的那柄環首長刀。他是在本能地找它吧?痛苦無助的時候,本能地尋找的,并不是一雙拯救他的手,而是他自己的兵器。 她張開雙臂,輕輕地,從背后環住了他的腰,就像抱住一個迷失的孩童,又像抱住世上的另一個自己。 “殿下,我在這兒呢,相信我,我是最好的大夫,我會陪著你?!?/br> 楚歡動了動,緩緩地轉過身,沈婳音松開他,看見他的一雙眼已是猩紅的,仿佛血色的深潭,照見心底徹骨的寒。 這就是玉人花虛假發作的樣子嗎? “你,會陪著我?”楚歡反問,似乎并不完全相信。 “殿下,我知道現在殿下的心里痛苦異常,這都是玉人花所致,只要熬過了它最后的肆虐,它就會徹底離開殿下的身體了,殿下就恢復健康了?!?/br> “不健康久了,都快要習慣了?!背g攥住沈婳音的手,略略偏頭示意自己的背,低低地道:“阿音,這一處本王是為你所傷啊?!?/br> 就知道昭王清醒的時候說不出這種挾恩圖報的話來,沈婳音暗自莞爾,反將一軍:“殿下這是挾恩圖報嗎?” 楚歡實誠地搖頭,“若真算起來,也是你救我在先?!?/br> “殿下已經給我報酬了,我為殿下醫治,殿下付我酬勞,這只是正常的交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br> “也對,本質上,你對我的好都是交易。那這次呢?是不是唯有這一刀直接要了我的命,你才會念我的好?” ???沈婳音差點被楚歡此時的混亂邏輯帶進溝里,往左也不對,往右也不對,他到底想怎樣??? “不是呀,阿音一直都念著殿下的好。你我經?;ゴ?,難免會有不合彼此心意之處,不過已經越來越默契,殿下也著實幫我解決了許多麻煩,或許那些對殿下來說都是小事,但我心中清楚,殿下其實原可以袖手旁觀的,我自然念著殿下的好?!?/br> “我不是這個意思……” “殿下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我,阿音感激不盡,深覺無以為報?!?/br> 沈婳音認真地道,哪怕這些話大約已聽不進他的理智里了。 楚歡卻道:“不,你不感激,你的心是一塊冰?!?/br> 什么?沈婳音懷疑自己耳朵壞掉了。 楚歡用力按住太陽xue,似乎意識到說出的話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阿音,你出去吧?!彼纳ひ舳忌沉?,“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這種惡劣的情緒會傷害到你的?!?/br> 沈婳音搖頭,把他的手反捧在手心里,緊緊握住,“我們渡蘭藥肆,沒有一個醫者會拋下病人。家師行醫一生,也從未遇難而退過?!?/br> 楚歡卻把手一點點從她柔嫩的掌心里抽離,“我說過,我楚懷清絕不讓人再欺負你,包括我自己?!?/br> “不,這不是欺負?!鄙驄O音索性傾身摟住他的脖頸,像哄小孩那樣輕輕拍著,“誰都有痛苦的時候,你這是病了,我是醫者,你可以把你的全部痛苦都放心地交給我。我是醫者呀?!?/br> 楚歡繃得僵硬的脊背略略緩和了一點,似乎遲疑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沈婳音以為等不到他回應了,楚歡卻終于開了口:“我有個疑問?!?/br> “殿下請問?!?/br> “為何騙我?” 楚歡緩緩地道。 哈? 她最初其實以為會看到楚歡淚流滿面的模樣,或是捶胸頓足地咆哮嘶喊,畢竟身為皇子,一定有諸多旁人不曾得見的無奈,譬如被政敵下毒,譬如當街遇刺,卻沒想到楚歡在情緒失控的時刻,問出的問題竟是關于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