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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素來標榜男兒流血不流淚的李玄愆,此刻也難忍住眼中酸澀,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劃落下去,落在她的衣裙上。 那些淚是溫柔繾綣的,而他開口卻是一字一蹲,無比強硬:“任何時候,只要你活,我就能贏……” 四目相望,心意相交,一時間仿若交錯了時空:他們并非九死一生的懸在崖邊,而是重逢于萬千花海之中,他輕輕牽起她的手,終于圓了上輩子未盡的夢。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溫梓童很清楚的感受到李玄愆已有些力不從心,他的手在不住顫抖。 若這樣下去,唯一的結局便是兩人雙雙墜崖,一個也活不了。 她喉中哽咽,咽下澀苦的一口,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掰李玄愆的手指。 李玄愆眉宇間極為凝重,卻并未制止她,淚眼望著她,由著她一根一根將手指掰開…… 然后她墜落的一瞬,他也未有半瞬的猶疑,跟著躍了下去! 溫梓童震驚于他的選擇,逆著風流將眼睜大。李玄愆右臂一展,強勢將她拉入懷中。 “我說過,你活著,我才能贏!”他在耳邊強勢重申。 溫梓童很想哭,可下墜的速度已讓她沒有機會哭,她將頭深深埋進李玄愆的懷里。 之后就聽到有極為刺耳的錚鎗聲! 她睜不開眼,看不到李玄愆在為二人活命做的最后努力——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用力劃著崖壁,一來多少能減緩一些墜落的速度,二來期冀著能遇上合適的缺口,哪怕只能暫時停頓一下,那么墜到崖底時活命的機會就要大上很多。 上天有好生之德,終于給了他們一次好運。 就在離著崖底還有十數丈時,終于刀刃卡在了某處,延緩了他們的墜落。 李玄愆看到救了他們的,是一棵從崖壁上橫生出來的樹枝。他喜出望外,想叫溫梓童,卻發現她早已被嚇暈過去。 并不算粗的樹枝自然是承受不了兩個人太久時間,很快就“咔嚓”一聲折斷,他二人再次墜了下去,這回直接掉入了崖底。 …… 溫梓童有意識時,是感覺到一些冰涼的水不斷敲打在她的臉上,她艱難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竟在一個山谷里。 而敲打在她臉上的水,是因為下了小雨。 雨水的清涼,叫她腦子漸漸變得清明,她想起來,她和李玄愆一起墜崖了…… 李玄愆呢?她忽地反應過來,低頭看時才恍然發現,他竟就在她的身下。 難怪她能比他先醒來,原來墜下來時他將她護住了,做了她的rou墊。 “你怎么這么傻?”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從未想過“傻”這個詞,會有一天用在李玄愆的身上! 可是這回他真的太傻了! 不過當下的形勢,也由不得她細細體會這些,趁著雨勢尚不大,她趕緊拖著李玄愆往一旁的山洞里去。 洞外的雨很快變急,洞中又陰風陣陣,加之身上濕著,溫梓童抱著自己止不住的哆嗦。 她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李玄愆,發現他臉色白的嚇人,心想他定也是冷得不行,于是便緊緊將他抱住,雙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搓動,企圖給他取一點暖。 可是只這樣顯然不行。 她沒帶什么有用的東西,可李玄愆平時行軍打仗,急需品常貼身放著,她很快就從他身上找到了火折子。然后去拾了些未被雨水打濕的干草和枯枝來,升起了個小火堆。 有了這個火堆,她漸漸就不抖了,再看李玄愆的面色也不似先前那樣慘白,已漸漸有了幾絲紅潤。 可是濕衣粘在身上,很難烤干,還會著涼。 于是她又拿樹枝綁了個簡單的晾衣架,橫在她和李玄愆的中間,將他的衣裳解了掛上,一邊利于快些烘干,一邊也算是面避嫌的簾子。 畢竟他光著膀子同她共處在一室,總歸有些不合禮數。 就在外面的雨勢漸歇時,李玄愆終于醒了。 因著摔到了頭部,他一醒來便本能的拿手按住額角,嘴里第一時間喚了聲:“阿梓……” 正被火烤得昏昏欲睡的溫梓童,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開口卻很急切:“你別過來!” 她的反應,叫李玄愆一時忘記了頭疼,不自禁朝她看過去,卻發現二人之間隔著一道布簾。 不,那不是布簾,是他的衣裳。還有……她的衣裳。 他突然明白她擔心的是什么,不由發出一聲苦笑:“別怕,我如今沒力氣趁人之危?!?/br> 他命都愿意給她了,她到底還在怕他什么? 溫梓童這才小心的將自己的衣裳取下,趕緊穿好,然后將李玄愆的衣裳也扔給他:“烤干了,快穿上吧?!?/br> 未免她始終不肯看自己,李玄愆聽話的將衣裳穿好,然后問她自己醒來之前的事情。 待了解清楚了,便道:“將士們肯定會搜山,只是這里太過隱蔽,只怕他們一時半會兒搜查不到,咱們得做好在此過夜的準備了?!?/br> 這結果溫梓童也一早料到了,反過來安慰他:“能撿回兩條命來已是萬幸,苦一點也無妨,只是你的傷可能撐???” 她擔憂的看著他。 李玄愆明白,是他剛剛逗她的那句“沒力氣趁人之?!弊屗鄳]了,連忙安她的心:“我沒什么,睡一覺便休養好了,你呢?可有哪里受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