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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胡人的衣裳,起先郡守并未留意,如今走過來才發現居然是她,當即紅了眼:“嫣兒到底在哪兒!” “你讓人幫我把糧運回城中,分發給百姓,我保證天亮就將嫣夫人送回府?!睖罔魍粗切┻\糧車,嘴角噙著笑。 郡守先是一怔,既而走到最近的一輛車旁扒了扒,確認里頭裝的的確是米糧后,轉頭有些不解的看著溫梓童:“這些……都是你搶回來的?” 她無邪的笑笑:“郡守不也幫了忙?” 這話叫他慚愧,當即偏下頭去,眼底卻閃過幾絲動容。 他做這奇水郡守已有十年,便是再懦弱再黑心,也沒有哪個當父母官兒的盼著自己的子民餓死。他不是天生的壞種,當初若不是胡人以屠城來威脅他,他也斷不會做出把糧送給胡人的舉動。 良久,他轉過頭來再次看向這個有些凌厲的小姑娘:“姑娘,你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了奇水郡的百姓?!睖罔魍谷坏?。 郡守再問:“你可是奇水郡人?” 溫梓童搖搖頭,“我是燕國人?!?/br> 郡守了然的點點頭,再沒多說別的,隨即招了手下將糧都重新碼擺好,連夜運回城去。 當晚,郡守府的差役們誰都沒休息,以之前的造冊為參照,估算城中百姓每家每戶能分得的米糧,然后均分開來,整齊碼擺在府門前。 等天一亮,便通知各家各戶可以來領救濟糧了! 之前的那十幾袋糧,僅分了數十家,而這回,是真真正正的給全城百姓解決了口糧難題。 溫梓童自然也依照約定,帶著郡守前往招提接嫣夫人。 其實昨日她將嫣夫人迷暈之后,原是想將人藏去別處,然而從側門離開之時卻不巧遇上了這招提里唯一的一位僧人。 僧人問她原由,她不得不實話實說,僧人聽明白是為了拿嫣夫人要挾郡守放糧后,竟答應幫她將人看住。 溫梓童覺得出家人不會打謊,于是她信了他。 然而此時她帶著郡守過來接人,卻發現張嫣早已清醒,且心態一片平靜,看不出驚慌之態。 待郡守將人接走后,溫梓童向僧人道謝,僧人卻笑笑:“施主應當謝的那位女施主?!?/br> “為何?” “出家人慈悲為懷,即便為大義也不可隨意傷人,故而你走之后,貧僧便將那位女施主施針喚醒?!?/br> 溫梓童一怔,“她一直醒著?可為何她不回郡守府?”她若中途回去,那么自己的計劃便將落空了。 僧人笑笑:“那是貧僧將施主的良苦用心轉達她后,她自己的選擇?!?/br> 她選擇幫她。 一股酸澀之氣沖上眼眶,溫梓童只覺兩眼酸酸的??磥磉@回,是她小瞧了別人。 不過不管怎樣,成功放糧,功德圓滿,她可以安心去益州見李玄愆了。 回客棧取了簡單的行囊,又備了一袋路上吃的干糧,溫梓童騎上馬往城門方向行去。 奇水郡不大,從鬧市通往城門并不需多長的一段路,只是一般出了最后一道坊門后,便見不到什么人影了。 可她出了坊門,卻偏偏瞧見城門前烏壓壓聚集著大量的百姓! 她心里不禁犯起嘀咕:這里出去便是通往幽州和并州,這種時候誰會出城呢? 等她走近些,便發現那些擁堵在城門前的百姓,自覺退讓出中間的夾道來,一個個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望著她。有些人手里還提著籃子,放著有雞卵,鮮花等物。 她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果不其然,人群中她看到了郡守大人和張嫣,她下馬走過去,沿路的百姓紛紛將鮮花和籃子里的食物送給她,她笑著將食物全都婉拒了,卻接滿了一大束鮮花,抱在胸前。 “郡守大人,你們這是?” 郡守今日未穿官服,而是一身常服,同張嫣就似一對再尋常不過的恩愛夫婦。 他道:“姑娘大義,為奇水郡所做的我無以為報,但也絕不能搶功。將事實真相告知百姓,乃是應當應份,大家自發來送姑娘出城,也都是他們的心愿?!?/br> 這話在溫梓童聽來,心里多少是有些虛的,畢竟她的手段也算不上光明磊落。 她有些尷尬的看向張嫣,歉疚的頷首:“嫣夫人,昨日事出無奈,對不住了?!?/br> “女俠快別如此說!” “女俠?”溫梓童有些詫異這個新稱呼。 張嫣卻覺她當之無愧,道:“謝謝你讓我明白了咱們女子活著,不該只為后院兒的那一點算計。若有機會,我也想學你,做一回婦好、梁紅玉?!?/br> 溫梓童笑吟吟望著她:“其實夫人昨日已經做到了?!?/br> 與眾人寒暄過,溫梓童再次翻身上馬,出了城門。 只是人剛一出去,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兒,連座下的馬兒也駐了蹄,開始原地打轉,很是躁動不安。 是地動?溫梓童不安的看著地面,翻下馬來貼耳于地聽了聽。 似滾滾驚雷貼地而走,隆隆聲將大地震得頻頻顫動。她很快判斷出來,這不是地動,而是有千軍萬馬正朝這邊飛奔而來! 與此同時,身后城門內的百姓齊聲高呼:“女俠快回來!” “女俠快回來!” …… 溫梓童抬眼看了看前方,空曠的黃土地一望無際,而遙遠的地平線卻有一道黑線在緩緩移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