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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苯芳t點點頭,又仔細打量了下坐在自己對面的溫梓童,心道姑娘說的有道理。這裝扮只要不開口,便似個俏郎君,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畢竟她們此次出來首要的一項就是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一切都要不被察覺的暗中進行。 自京城去往宿州,中間共隔著兩個州郡。通往第一個州郡的道路平坦,加之夜間駛車沒有其它的車輛阻路,故而一路暢行,天初亮時溫梓童她們便抵達了城門外。 馬車在城門外的一間小客棧停下,溫梓童給馬夫結算了銀錢,打發他回,便帶著椒紅進客棧用早饗。 用早饗的時候,椒紅疑惑道:“姑娘為什么遣走了馬夫,為何不讓他直接送咱們去宿州?” 一邊盡快用飯,溫梓童一邊解釋道:“咱們趕了一夜的路,人困馬乏,定要在客棧修整半日后才能繼續上路??蓵r間耽擱不得,故而我打算在此處換輛馬車繼續前行,我們在車內可將就著歇息?!?/br> 椒紅點點頭,不住的稱贊自家姑娘的聰慧。一輛馬車可容六人,如今只坐她主仆二人,空間自是寬敞,路上便是躺著也可行。 溫梓童又道:“趁著天亮快些趕路,過午便可達下一州府,到時再換一輛馬車,夜時可抵達宿州城外。咱們找間客棧好好歇息一晚,天亮時入宿州,先去事發的地方看看?!?/br> “好!”椒紅聽完溫梓童的安排,快速扒了幾口飯,之后便將行囊裝上新雇的馬車。 如溫梓童的估算,馬車在日頭偏午時順利抵達了下一個州府,主仆在城中的客棧中用了一餐像樣的飯食,之后又轉移至另一輛馬車,繼續趕路。 因著一路換馬,行進時皆是處于馬匹飽滿狀態,故而行的極快,如她們所愿,在亥時末,天已徹底黑透之時,到達了宿州城外。 因著今夜已不可能進城,溫梓童便不打算再換別的馬車,而將馬夫一并安頓在同一間客棧,給兩匹馬兒喂了夜草,預備天亮時再由它拉著她們入城。 這一夜,溫梓童卻是怎的也睡不著了。 來時的一路,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許多,興許也有危險的時候,故而她一路養精蓄銳好好保養精神,連在馬車內半蜷著腿,都能睡得極其安穩??扇缃裼辛耸孢m的軟床,反倒睡不著了。 再有四個時辰城門便會大開,她終于可以進入宿州了。在來之前她便得知宿州如今已大變模樣,許多百姓因著一次洪災而流離失所,無田可耕。 富貴的人家,大多因著這場災禍而兌出銀票,收拾著金銀細軟舉家搬離宿州。畢竟家園重建需要時日,非一朝一夕可達,如今在宿州即便再有錢,也難以如過去那樣饜意的過活。 而窮苦的人家卻沒那么多出路,屋宅田地是他們的唯一的身家,如今皆毀了,他們瞬間一無所有。于是即便逃去了臨近的州郡,也只能淪為流落街頭的乞丐。 溫梓童縱是在入城前便聽來了這些,卻并未親眼看過,是以在天亮乘著馬車入城后,看到滿城的蕭條與破敗,她還是傻了眼。 洪澇之災雖已過去這么多日,可許多地面上還是殘留著河底沖涌上來的淤泥,路況又濕又滑。下了馬車,椒紅小心的攙扶著溫梓童,溫梓童則抓著椒紅的手,越抓越緊。 入眼的地方皆是斷壁殘垣,和破敗不堪的屋舍,還有掀去頂子露出一堆破碎壇子的酒館,以及只余下半副空臺的戲樓…… 滿目瘡痍,不外乎眼前所見。 縱然此時的溫梓童只是一個侯府千金,可她畢竟曾上過太極殿,垂簾聽過政,掌過這個國家的半壁江山!上輩子明明沒有過的洪災,如今卻就在她的眼前。 本該安居樂業的百姓,此刻卻正承受著流離失所的磨難。 溫梓童的身子晃了晃,椒紅只當是腳下打滑,更加用力的將她好好扶住。礙于身后便是馬夫,椒紅也只好提醒:“公子,您小心著腳下點兒?!?/br> 溫梓童長長的出了口氣,接著便聽身后馬夫道:“公子,咱們到地兒了,這里便是您要來的洪災最初發生的地方。您看到遠處的那條河了嗎,不久前河里的水位可是漫過外堤來的,也正因著新建的外堤沒能承下那次沖擊,才決了堤一發不可收拾的?!闭f到最后一句時,馬夫高亮的聲音忽地也有些哀戚。 順著馬夫所指的方向,溫梓童看到了那條河?,F下水位已然退了下去,但翻至岸邊的淤泥,以及不遠處那近乎化為沼澤地的良田,都記載并昭示著不久前的那場洪水有多么的兇猛。 原本朝廷拆除舊堤新修堤壩,是為了能保這里的百姓更加平安,卻想不到后果是這樣。真是令人唏噓。 溫梓童轉身交待馬夫幾句,隨后馬夫便載著行囊駛離了,只余下她,和背著一個小包袱的椒紅,站在這看不到人煙的無垠廢墟里。 馬夫不在了,椒紅也不必再喚她作公子,終于改回口來:“姑娘,咱們的行李您讓個馬夫送去客棧,就不擔心他昧下么?” 溫梓童一邊緩步向河邊步去,一邊說道:“昨夜我已將幾個包袱重新整理過了,車里留下的皆是衣裳和尋常之物,又重又不值幾個錢,遠不及我許他的四日之后五兩銀子載咱們回京這趟買賣來的有賺頭?!?/br> 椒紅微怔了下,竟是不知昨夜在客棧安置下后,姑娘又做了這么多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