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少有人能夠看破這一點。

    最后一個電話，是康晗打來的，池柔柔對他還是恨的，她不光沒有接，還直接把對方拉黑了。

    池心看著她的舉動，又笑了，笑完，她又沉默，眼神里染上了抱歉。

    “阿柔，我當時抹殺你，是因為你真的太不穩定了，他也告訴過我，這樣對我沒有好處，他說他會盡全力讓我們融合?！?/br>
    “但我不想要你?！背匦恼f：“我接受不了這個世界，我也接受不了你，這個世界傷害了我，而你的模樣，和傷害我的世界沒有任何區別?！?/br>
    “我接受不了，我也有惡毒的一面……”

    “從你告訴我，你想要有個康時的時候，我就在構思那個故事了?！?/br>
    “我在腦子里凌虐了他千百次，韓敬不放過我，我就不讓你放過他，我不能跟韓敬離婚，他便也不能跟你離婚，他空有人格卻依舊受我cao控，那一刻我好像真的成了上帝?！?/br>
    她慘笑著，道：“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痛苦，他所有的痛苦我都感同身受，我反復模仿著你，反復讓他痛苦，好像這樣我就可以不再痛苦?！?/br>
    “……就是那個時候，我忽然想到，如果他活了怎么辦，如果他活了，他會怎么看待我?！?/br>
    “我，我也成了那個惡毒社會的一部分?！?/br>
    “它傷害了我，而我卻成為了它?！?/br>
    “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接受這一點，我請求康晗，抹殺你，我跟他認識很久了，也許出于人情，他答應了我?！?/br>
    “可我發現，我本身就是惡毒的，你沉睡知道，沒有了你，我還是忍不住報復的想法?！?/br>
    “書不是康晗讓我寫的?！彼f：“是我自己?！?/br>
    “康時活過來的時候，我把時間一次次拉回去，我看著他掙扎，看著他對著一次又一次忘記一切的你痛苦……我一邊感同身受，一邊酣暢淋漓。你懂這種感覺嗎?！?/br>
    “那段時間，我每天睡覺的時候都在想，我要怎么制服他?！?/br>
    “但就像你說的那樣，他真的很強大?！?/br>
    “我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卑鄙?！?/br>
    “我高高在上地想要cao控他，沒有人知道，可某一個瞬間，我忽然覺得，我就像一個小丑?！?/br>
    當她逐漸傾訴自己惡的一面的時候，她沒有發現，對面的池柔柔，只是安靜地望著她，她沒有開口，也沒有因為她的形容而露出憤怒或者恨意。

    她只是安靜地望著她。

    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康時，為什么到最后的時候，還可以那么溫柔。

    存在與消失，對于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她知道，池心正在接受自己的惡。

    就像康時知道，她將接受自己善的一面。

    康時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她知道她會找到自己的真實，那就是，與池心相融合。

    可難道就這樣了嗎。

    她并不恨池心，也不恨這個世界，她只是忽然覺得，有些遺憾。

    她也有一個喜歡的人啊。

    哪怕是副人格，她也貪心地想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

    如果不曾被愛過的話，就不會想要去愛別人。

    可她，身為副人格，身為一個……完全不被社會所接納的那個人格，也是被愛過的。

    她的身影逐漸透明。

    而池心卻還在傾訴。

    “所以我倉促完結了它，設定集里被抹黑的一句，還有就是，我希望我的完結可以真的殺死你?！?/br>
    “你說，我到底是善良的，還是惡毒的？”

    一個健全人的精神世界，勢必是有善良也有惡毒的，巨林與毒牙，海洋與綠洲，缺一不可。

    池柔柔說：“人本就不是應該用標簽去定義的生物?！?/br>
    “阿柔?！彼K于看向她：“我真的恨你，恨你捅破了這一切?！?/br>
    “你也感謝我?！彼f：“抗拒惡臭的方法不再只有忍耐?！?/br>
    “我別無選擇了?！背匦恼f：“你呢?！?/br>
    “我有一個秘密?！背厝崛嵛⑿χf：“但就算是你，我也不準備說了?！?/br>
    “池柔柔……你的身體?！?/br>
    “你在我眼中也在逐漸消失?！背厝崛岷芷届o：“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心理醫生所期待的?！?/br>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秘密，我們一起擁有不同的記憶?！?/br>
    如果記憶代表一個人的存活，那么池柔柔把精神世界里和康時相遇的一切說出來，也許池心真的會記住，某種意義上，她就還活著。

    但池柔柔不想跟她分享。

    “阿柔?！彼玖似饋?，長桌越來越近：“你的人生，我會記住?！?/br>
    “不需要了?！背厝崛岬溃骸拔液涂禃r誕生的意義，僅止于此了?！?/br>
    一個不知來處不知歸處的副人格，一個被報復性寫出來的虛構人格。

    池柔柔也一瞬間來到了一片虛無之中。

    往上看看不到頂，往下看看不到底，前后左右無邊無際。

    喜怒哀樂與人生記憶都在一瞬間微不足道起來。

    是死亡嗎？

    她不知道，狹隘的認知很難去解釋這一切。

    意識朦朧了起來。

    “池柔柔?！彼牭匠匦恼f：“我永遠都記得你?！?/br>
    哦。

    她無情地想，有什么用？誰稀罕？

    人只有是人的時候才會在意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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