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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想說什么,但見到她這個態度,又只能把話吞了下去,她坐在一旁,看著上司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安。 池柔柔的手收緊,又緩緩放松,她把呼吸拉的悠長,大腦里的細胞卻已經歡天喜地了起來。 康時,又來找她了嗎。 她微笑了一下,匯報的男人一臉驚懼:“池,池總?!?/br> “沒關系?!彼喈敽蜕?,至少,比這段時間和善的太多了:“繼續匯報?!?/br> 她的手機在琳琳手中再次響了起來,琳琳匆忙拿起來,還沒走出會議室,就再次欲言又止地走回來:“池總,董事長讓你接電話?!?/br> 池柔柔只好暫時中止回憶,抬手接過,還沒開口,就聽池定華道:“康時死了,這最后一面你去不去?!?/br> 會議室里寂靜了下來。 不只是會議室,世界都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池柔柔從桌邊站起,一言不發地往門前走去。 在走入電梯的時候,她的腳忽然崴了一下,琳琳急忙把她扶?。骸俺乜??!?/br> 時間被拉的無限長,又好像是無限短。池柔柔沒有乘車回家,而是去了父親發給她的一個殯儀館。 她到地方的時候,康家人正在抱頭痛哭,見到她之后,康媽哭的更兇了。 池定華身邊站著一個男人,對方走上來道:“您就是康先生的前妻了吧?!?/br> 她點點頭。 “我叫徐林,是負責康先生遺產處理的律師?!?/br> 她繞開了對方,看向躺在冰棺里的男人。 無法判斷自己是如何走上去的,她只知道當她伸手去觸碰他的時候,被一個透明而冰冷的蓋子擋住了。 康媽忽然走了上來,她哭著說:“阿柔,你們是什么時候離婚的,為什么沒有跟家里說一聲?!?/br> 她沒有回答。 她好像不再認識他了。 他怎么可以躺在這里。 她都放手了啊,他為什么不遠遠走開,為什么要以這副樣子回到她身邊。 就算是,再也不見也好啊。 為什么要回來啊。 “阿柔?!狈铰t著眼睛上前,伸手扶住她,道:“你別太難過了?!?/br> 池柔柔本來有些木然的情緒,似乎被這一句話打開了開關。 眼淚沒有經過醞釀,便如暴雨般瘋狂灑落,她的手反復去撥開透明棺蓋上的水珠,潔白的手指變得濕潤起來。 她伸手去推棺蓋,被方曼拉?。骸安荒?,不能把眼淚落在他身上?!?/br> 為什么不能。 她想,但她瞬間意識到,這一句話她聽了很多次,也問了很多次。 在他每一次死去的時候。 他說的沒錯,她真的都忘記了,忘記了他是如何飽受折磨地死去,又是如何帶著被摧殘的記憶,重生在一群陌生又熟悉的人群里。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在離婚之后依然選擇了死亡。 他已經渴望了太久,而那天她告訴他時間不會重置的真相,正是他夢寐以求的。 他早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他早就想要以這種方式離開了。 他早就已經……被這個世界傷害的體無完膚了。 池柔柔逐漸喘不上氣,她吸氣,抹著棺蓋,想要看清他的臉,但眼里的淚落下去,又很快有新的涌上來,她的鼻子堵了,聲音啞了,心臟也痙攣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他一次次的死亡,想起自己一次次可笑又可悲的嚎啕。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滑稽的事情。 怎么會有這樣離譜的人。 她不是人渣嗎,她不是爛透了嗎,為什么會因為他的離開這么難過。 ……如果這么難過的話,如果這么痛苦的話,為什么又沒有早點明白他的重要性。 水珠匯聚,被她揮手掃落,像露水一樣跌碎地面。 康欣在一旁捂住了顫抖的嘴唇。 哥哥躺在那里,一切都看上去那么不真實,就好像是一個匯集了所有人的噩夢。 律師只能等在一旁,等著家屬發泄悲慟。 池柔柔被扶到殯儀館的客座上坐下,方曼給她擦著濕潤的臉,池定華的臉上也滿是悲痛,但他還是道:“麻煩你把今天找我說的那些,再跟大家說一遍?!?/br> 律師理解地點點頭。 “大概一個月前,康先生找到了我?!?/br> 池柔柔問:“幾月幾號?!?/br> “六月十號?!?/br> 六月十號,是他們離婚的第三十一天。 當時的男人坐在徐林面前,他看上去很平靜,平靜的有些不正常,看人的時候笑意也遠遠沒有達到眼底。 “我生病了?!彼嬖V徐林:“不治之癥。所以需要立一下遺囑,因為不確定,哪天就不在了?!?/br> “你看上去比我年輕多了?!?/br> “生病嘛?!彼χf:“不好說的?!?/br> 徐林看上去有些同情:“為什么不治一下?!?/br> “治不好了?!彼f:“我本來以為我可以撐下去,可是現在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煎熬?!?/br> 徐林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但他就那么坐著,像是一顆飽經風霜的白楊,盡管身軀依然筆直,可卻毫無生氣了。 “我能幫你什么?!?/br> “我有一套房子,鄉下買的?!彼逊慨a證遞給對方,徐林發現那是剛剛辦的過戶,很少有人會在那種偏僻的地方買房子,他道:“有這個錢,怎么不去治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