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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慶歸少爺,你還不認識嗎?” 她隨意尋了處椅子,坐下來,撣了撣大氅上的灰塵。 文釗娘子這下才徹底慌了神,這竟然是陸家的小少爺,陸慶歸。這當中的事態關系已經復雜到她不能理解的地步,傳聞不是說,陸家留洋歸來的小少爺文質彬彬、矜貴知禮,而且已經有了心上人,張家太太不是極其欣賞他么? 眼前頹唐潦倒的花花公子,竟然是陸慶歸? “啊……陸陸……陸少爺好?!蔽尼撃镒颖牬罅搜?,眼珠子卻一動也不敢動。 “嬸嬸,我……” 陸慶歸終于說出一句完整,又不那么完整的話。他還是故意叫她嬸嬸,用孩子的身份博取理解和原諒。 她懶得理他,只是站起了身來,漸漸朝他們的那張床走去。小梅跟張豐寧一等人仍站在原地,互相瞄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她站到陸慶歸身邊,卻并不跟他說話,而是看著面前被蜷曲著的高高的被子,問了句:“她是頭牌么?” 沒明確表示是問誰,但她知道一定有人會回答。 文釗娘子連忙應道:“是的是的,這是三楓姑娘?!?/br> 小梅猛地抬眼,似乎已經猜到接下來太太準備做什么。 她笑了,笑的不開心,是鄙夷、輕蔑的笑。陸慶歸忽然感到害怕,因為他曾見過她真正的笑容是什么樣,而這樣的笑,是他不熟悉的、屬于張太太的笑。 她張口說:“聽說你身上有一處楓葉紋身,我倒是很想看看,不如露出來給我也瞧瞧?!?/br> 文釗娘子嚇得一怔,見她如此羞辱自己的姑娘,雖想駁她,卻無可奈何,只能沖面前的陸少爺擠眉弄眼,意想求他幫忙解圍。 張家那一派人聽著并不覺得新鮮,像沒聽著一樣面不改色站在那。陸慶歸知道文釗娘子的意思,但他卻著實不好說什么,不過是個青樓女子,他可不敢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去駁張太太的話。 被子還是蜷的高高的,不停地顫動,里面的人始終不敢露出頭來。 張太太背過臉給小梅使了個眼色,隨后又坐到剛才的椅子上。 小梅領意走去床邊,便是一頓拽扯,驚地那三楓姑娘哇哇直叫,一邊叫一邊搶拉著被子,兩個人的力氣不相上下,被子也沒被小梅扯過去多少,頂多是露出了些不打緊的地方,一張臉倒是看見了,俗美,但確實美,擔得起頭牌,張太太更覺得可氣。 文釗娘子也不管什么太太少爺了,連忙上前阻攔:“哎喲!好丫頭!你可放過咱們可憐的姑娘吧!快!快快松手吧!好丫頭!求求你了!” 陸慶歸在一旁一動不動,他不知道該幫誰,只能杵在那,時刻觀摩著張太太的神色。 “好了?!彼_口,小梅方停了下來。里頭的三楓姑娘已經哭成淚人。 文釗娘子走到她面前哀求:“太太!您就高抬貴手饒了她吧!” 張太太瞥了一眼那邊仍在發抖的被子,覺得再計較下去沒什么意思,想來那位三楓姑娘或許年紀也不大。 她眨了眨眼,說: “陸少爺年輕不懂事,經不起她們那般狐媚子折騰,你的這七枚楓葉,若以后還敢勾引陸少爺,那這七楓閣也不必再開了?!?/br> “是!是是是!張太太說的是!姑娘們再也不敢了!”文釗娘子連連點頭,有了今天這個教訓,往后就是借她十個膽子,這七楓閣也再不敢隨便給誰開門了。 張太太嫌這里味兒沖,待不下去,生怕自己衣服上沾了臟,站起身來就要走。 走到門口,瞧陸慶歸沒跟上來,回過頭瞪他:“還打算留下?” 陸慶歸一驚:“噢!來了來了!” 一路走出去,整個七楓閣的人都看清楚、也聽清楚了,確定那就是陸少爺和張太太一席人,一個個都避猶不及,惟恐冒犯了一絲一毫。 陸慶歸跟在后頭,做出滿臉不悅的樣子,張太太看不見,便不是做給她看的。 走到外頭,陸慶歸準備開自己的車回去,張太太卻呵斥他道:“上車!” “可我有……”陸慶歸支支吾吾,但他不想跟她拗,“噢?!?/br> 她接著吩咐:“張豐寧,你去開他的車?!?/br> “是?!?/br> 陸慶歸跟張太太坐在后座,小梅坐在前頭,蒲苗開車。兩輛車開去了沒什么人走的永安大道,直到車子緩緩停在了路邊,一路不作聲的張太太才開口說話。 “蒲苗,你先下車?!?/br> 蒲苗是個忠實的孩子,麻溜地就下去了,站在路邊看風景。 陸慶歸心里有數,知道她待會兒會說些什么。只不過他還是不好說話,光下去一個蒲苗,他真的還是不好說話。 張太太斥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成什么了!這才多久!就原形畢露了?你爹也是管不住你!我看你干脆別跟著我了!冬天還沒過去,就不像樣了!” 她話音喊得大,依陸慶歸說,蒲苗也是白下去一趟。 “還七楓閣!我真是!你信不信我把你交到你爹手上去,聽說你們陸家家法嚴,真得,真得讓你爹給你的腿打斷!你才多大!???你才多大??!” 陸慶歸被罵地慫著頭,一句話也不反駁。 “上次宴席上你還跟蘇太太她們說有心上人,說什么高攀不起,就你這個樣子,你配得上誰?傳出去了,你看你到底是丟誰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