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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戢知道弘顯上師一向治下嚴明,說一不二。 他沒有爭辯,向上師一拜。 不過,他沒有遵從師父的禁令,沒多久,就離開了師門。 在離開之前,他曾去見過慈窨。 “你要去何處?”慈窨吃驚道,“阿戢,不可胡來?!?/br> “胡來的不是我,而是師父?!鄙蜿潇o道,“齊晏不曾做錯,我不可讓師父枉殺好人。慈窨,我須離開一陣子,你不必尋我,別人問起,你什么也不必說,知道么?” 慈窨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急道:“你不能走!你知道師父的脾性,他不會原諒你!你一旦被逐出師門,那登仙之事……” “能不能登仙,是天庭決定的,與師父無干?!鄙蜿?。 “糊涂!”慈窨皺眉,“齊晏是天庭要犯,你幫他便是包庇他,天庭若知道了,難道會放過你?莫說登仙,只怕你也會被齊晏連累,同他一道被天庭捉拿了去!” “若天庭是這等不講理的去處,我又何必上去與他們同流合污?”沈戢淡淡道,“慈窨,你知道,我本是個孤兒,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我的運氣。若天不容我,我也認命?!?/br> 慈窨望著他,一時怔忡。 “那我呢?”她喃喃道,手指攥在他的手臂上,指甲深陷,“你我曾相約一道登仙,你……” “慈窨?!鄙蜿钗豢跉?,注視著他,“我對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從不瞞著你任何事。登仙是你的夙愿,不是我的。但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br> 無言的安靜,橫亙在二人之間。 慈窨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淚水從眼底涌出來,一滴一滴,從臉頰上淌下。 “你走吧……”她松開手,輕聲道。 沈戢看著她,心中不忍:“慈窨……” 手伸出去,卻被慈窨用力推開。 “你走!”她大聲吼道,仿佛窮盡了所有的氣力,悲傷而憤怒。 * 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沈戢此番離開之后,消失得干干凈凈,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弘顯上師派出許多人手去尋找,皆是無果。 但他做的一切,并不能阻止大戰的到來。探查鬼門蹤跡的人,不止他一個,且世間之事,沒什么能夠全然瞞過天庭。 在天庭的指引之下,各門派糾集而成的大軍終于還是找到了空行山所在,將法障打破,攻入其中。 齊晏領著鬼門的弟子奮起反抗,與修真弟子們廝殺作一處。 為了一舉鏟除鬼門,天庭也派了天兵天將下來,專門對付齊晏。 天人共討之下,鬼門就算再強盛,也免不得被落敗。 沈戢得到消息,趕到空行山的時候,已經遲了。 一片熾熱的紅光,籠罩在空行山上空。 沈戢認出來,那是血殤陣。 此陣,乃凡間最厲害的陣法,凡血殤陣所及之處,皆為焦土,所有生靈都會被絞殺殆盡,無可幸免。 黃沙聚成萬仞高塔,弘顯上師端坐那塔頂之上,以為陣眼。下方,四千九百小塔圍繞在空行山四周,每塔各有一名修真門派弟子,在弘顯上師的帶領下互相結陣,如蠶繭一般將空行山鎖得死死。 第九十四章 心魔 沈戢明白,弘顯上師鐵了心要討好天庭,故而糾集了各路門派圍攻鬼門,他去勸阻,不會有任何用處。 正焦急之時,聽得空行山中的一片慘叫之聲,心驚rou跳。 沈戢是正道弟子,知曉如何入陣不被陣法所傷,于是祭出法障,以一己之力闖入血殤陣之中。 舊日眾人無憂無慮的家園,如今已成煉獄。 山野和屋舍,全都化為灰燼,所有的人都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身首異處。清澈的溪流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沒過腳脖子的粘稠血水。 沈戢找到齊晏的時候,他倒在了一處山坡上,奄奄一息。 他身負重傷,胸口燒灼得焦黑,一看就是被天庭的仙人所傷。 “你來了……”他睜開眼,看到沈戢,低低道。 沈戢忙道:“師父莫說話,我帶師父出去!” 齊晏卻搖搖頭。 “這血殤陣奈何不得我,但天庭和那些門派,不會放過我……”他說,“且他們都死了,我又有何顏面獨活……” 沈戢望了望周圍,那些平日里與他一道歡笑玩鬧的人,如今皆成了尸骸,連面目也辨認不清。 強忍著心中的悲痛,沈戢道:“師父不可說喪氣話!只要留得一口氣在,總有翻身的辦法!” 齊晏卻仍舊喃喃道:“我的仙還是保不得他們……終是我連累了他們……” 淚水迷蒙了眼眶,沈戢用力抹開,卻怎么也擦不干。 “師父……”他愧疚不已,哽咽著,語無倫次,“是我的錯……是我騙了師父……我以為他們少了我,便不會找到空行山……” 齊晏的唇角卻浮起一抹微笑。 “你以為,我一個仙人,連你那點偽裝也看不透么……”他說,“阿戢……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么……” 沈戢點頭:“記得!” 齊晏目光深深:“你是正道弟子……你也覺得,我錯了么……” 沈戢堅定道:“師父所作所為,乃慈悲萬物,不違天道?!?/br> 齊晏眉間舒開,似頗是安慰。 --